「報……大嶽永元五十八年鄉貢,嶽州府、巫中郡下通陽縣,白沙鎮,滿山村宋興林宋老爺,高中丙榜第四百五十八名……」
「誰,是誰?誰中了?誰又中了?誰?」
焦急等待的人群中,一名青衣書生不可置信又滿臉期盼的拽著身邊的人急切詢問著。
實在是身邊人太多,動靜太亂太嘈雜,剛才自己光聽喜報,卻沒聽清楚後續內容,不得已,隻得狼狽焦急的抓住離著自己最近的一名店小二問詢,結果得到的答案卻是……
「嗨,馮秀才,不是你中了,是人嶽州府巫中郡下白沙鎮的宋興林宋秀才中了舉,不是你!」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沒可能啊?明明我答的那麼好,明明我花高價買了試題的呀?明明我還買來的主考官喜好對答的呀,明明……」
再明明什麼的,這位店小二也聽不見了,也沒工夫去關注。
看到報喜的差爺已經到了客棧門口,而他家掌櫃的跟門口的哥們們已經燃起了鞭炮。
店小二想到平日裡那小宋夫人的大度,在劈裡啪啦作響的鞭炮聲中,店小二轉身拔腿就跑,邊跑邊喊,「喜報喜報,恭喜宋老爺,賀喜宋夫人,宋老爺高中丙榜四百五十八明,高中舉人老爺啦……」
隨著店小二的聲音傳來,一腳踏進於蘇他們落腳的院落,於蘇果然沒有讓趕在官差之前到來積極報信的店小二失望,掂量著手裡得到的一吊錢兒,店小二喜出望外,笑眯眯的連連謝過,腰杆子都沒直起來,那廂報喜的官差就敲鑼打鼓的緊隨而來。
於蘇跟宋夏荷笑的見牙不見眼,邊上王水生也終於鬆下心神來,如釋重負的拍著師弟的肩膀,就是沉穩如宋興林,此刻也終是露出失態神色。
他的雙頰由於激動有些微微泛紅,少年人終是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態,憨憨的撓著後腦勺,唇咧到了耳朵根子,一口大白牙全都露了出來,看著要多傻就有多傻,這模樣難得一見,看的於蘇都不住稀奇。
其實講真的,等到現在,事情發展到現在,宋興林再心裡暗暗比對著自己的學問,在他看來,自己是沒有希望中舉了的,結果臨了臨了,眼看都已經心裡建設完畢,安慰自己隻待下次再戰呢,反倒是讓他得了個意外之喜,這讓他怎能不激動?畢竟太過出乎意料之外了呀。
「宋兄這是高興傻了吧,趕緊的,差爺還等著呢,小弟妹,趕緊的打賞一下啊。」
院子裡所有人都激動驚喜,還是隔壁聽了動靜的兩位姐姐伴著夫君前來,同樣落榜的兩位秀才公,一邊失落,一邊豔羨,倒是沒壞心,反倒是態度很好的,急忙提醒宋興林跟於蘇夫妻打點。
二人也領情,趕緊應聲謝過,於蘇把早準備好的,約莫二兩一個左右重量的銀裸子抓出一把,給來報信的幾個差爺一人一個,立馬換得了對方連連的好話。
這邊喜氣洋洋,趁著師兄弟高中舉人的空檔,王水生可會抓住機會了,趁機跟高興的不要不要的宋興林提了自己的婚事。
宋興林聞言,瞟了這位注定成為自己妹夫的師兄一眼,雙眸帶著戲虐打趣一番,倒也是大度的喜上加喜。
隻是一想到家裡的糟汙,還有家裡老爺子他們的態度,自己倒也不怕他們反對,思量再三,宋興林還是乾脆的直接應承了這樁婚事,成全了這對小鴛鴦,不過……想到此番中舉後,他們並不返鄉,反而是會繼續北上進京,宋興林就提出意見了。
再允婚了,該走的流程都得走,不僅得走,還得一樣不落的全都走過,畢竟這可關係到自家妹妹的將來,一輩子的事情呢,眼下若是都處理不好,萬一將來嫁入王家,人家拿著這個事情指摘,到時候嫌棄自家妹子咋辦?
於是宋興林態度強硬,非讓
王水生趕緊書信一封回家去,讓他家裡人請了媒人,選個吉日上滿山村找老爺子去提親,與此同時,自己也會趕緊發出書信去跟家裡提這個婚事。
以自家阿爺的尿性,眼下自己又中了舉人,家中有了話語權,拳頭也硬不怕他們蹦躂,最好臉麵的老爺子也會壓服,想必家裡必是不會拒絕自己提議的這樁婚事的,畢竟人王師兄,阿不,是妹夫,畢竟這準妹夫可是舉人老爺呀!比自己的名次都高!
宋興林再自私,得了宋夏荷幫襯這些年,看在她對自家魚魚言聽計從,照顧有加,姑嫂二人感情極好的份上,他也願意為她這個隔房的堂妹謀劃一二。
這些大喜事暫時按下不表,卻說其他某些……就比如,前頭信誓旦旦來借書,卻求而不得的某些有心人。
福順來這邊的喜氣洋洋,在城中許多的客棧雷同上演,就比如對照組跟貪得無厭落腳的客棧中……
這裡滿地厚厚的一層鞭炮碎屑,也預示了此間客棧裡頭同樣有人高中,興許還不止一個,人們還好生的熱鬨了一番。
而憋屈在自己狹小房間裡的譚德,一直沒等到自己的好消息,焦急的他在自己的屋子裡來回踱步,聽到隔壁時不時傳來的歡快聲音,譚德越發暴躁。
「相公,客棧掌櫃的說免我們所有的房費餐費,還讓我們去住上房這是真的嗎?我們真去嗎?」
「哦,原來相公答應給掌櫃提字當回報啊,嗬嗬,真不愧是我相公,真厲害!哼,宋二痞那狗東西還遮著掩著不肯借書呢,不就是幾本破書麼,我家相公最棒,便是沒有那破書也能高中,還是甲榜生,比那二痞子可強多了,回頭我倒是要去看看,就他那樣子的痞子,才讀了幾年書,哼,看他能不能有能耐高中!」
「哎哎,相公,相公!你歇著彆動手,這些我來,我來就好,相公你的手可是專門拿筆捧書本子的,可不興做這些醃臢活計……」
「特娘的!」,一個中午,自打官差到此給隔壁報喜後,隔壁這樣故意抬高的聲音就此沒停過!
說起這個,譚德都要氣死,嫉妒死,羨慕死,煎熬死……
他咬著牙關,從天明等到晌午,再從晌午等到下午,再從下午等到現在,眼看著太陽開始西斜,客棧裡經受過三次報喜動靜後再無音訊,譚德不由就急了。
「不,不會的!老子怎麼會不中?怎麼可能不中?」
明明他心裡憋著口不平氣,卯足勁,用足功夫,考的是那般的努力認真,那般用功;
明明他每每交卷前都認真檢查,主考官的脾性,也自信被他摸的透透的,確信無疑的;
明明他是那麼的努力……自己怎麼可能不中?又怎麼可以不中?
「不,不!我不信,我不信!」
人家是不見黃河心不死,他是見了黃河也不死心,
譚德不信邪,不認命,再等不下去,發瘋一般的衝出門,撥開擠在店裡三個新晉舉人身邊恭維賀喜的人群,拔腿就往貢院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