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坐在榻前,拿起少年的手腕診脈,從乾德帝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少年細瘦的手腕上支出來的腕骨,脆弱得好像稍微用力一點,就能折斷一樣。
偏偏這少年的脈象虛弱,太醫得把得用力點,才能感覺到他的脈象,乾德帝見他力氣大得要把少年的手腕都折斷了,眼皮一跳,情不自禁出聲道:“輕點……”
太醫不知這個少年是誰,能讓乾德帝如此牽腸掛肚,他匆匆把完少年的脈象,將少年的手輕輕放回被子裡,欠身對乾德帝說:“這位公子脈象虛弱,似有氣血不足體虛之症。呼吸不穩,像是情緒激動引起的驚厥。麵色潮/紅,是風寒所致。待微臣給他開個方子,每日服用,慢慢調養,便可恢複。”
乾德帝看著還在沉睡的少年,不放心地問道:“隻是如此,沒有彆的病狀?”
太醫深深伏身:“微臣才疏學淺,隻診得出這些症狀,如陛下有所顧慮,可召其他太醫大人再診。”
乾德帝鬆了一口氣,對他說:“愛卿在太醫院行醫二十餘年,宮中不少疑難雜症都是愛卿妙手回春,朕自然是信得過你的。既然如此,那愛卿就去寫方子吧。榮華,送太醫回去。”
榮華伏身道:“太醫大人請。”
太醫對乾德帝鞠了一躬:“那微臣先行告退。”
等人走了之後,乾德帝又坐回榻前,幫少年掖了掖被子,少年睡得不安穩,無意識地嘟噥幾聲,偏開臉又接著陷入了夢境中。
長而柔順的發絲從乾德帝指尖劃過,留下一絲絲涼涼的麻意,乾德帝不知怎的,突然抽回了手,再看幾眼,就起身出了暖閣。
榮華送走太醫,見乾德帝從暖閣裡走了出來,就跟上去,唯唯諾諾地等乾德帝的吩咐。
走進內殿,乾德帝抬起手對他說:“你先下去好生照顧暖閣那個孩子,有事朕再叫你。”
榮華不敢忤逆聖意,隻好低聲應是,轉身退下。
宮人剛關上內殿的門,內殿裡就出現一個黑衣人,正是之前被乾德帝派去調查尹璁去了什麼地方做了什麼事的影十一。
影十一跪在內殿中間,等乾德帝經過他身邊,坐到龍床上,
才出聲道:“屬下按照陛下的要求,查到了尹璁剛才去了什麼地方。他去了護城河,屬下在河邊發現了他的鞋子。”
乾德帝抱著尹璁回來的時候,確實注意到尹璁是光著腳的,他以為尹璁是故意想勾引他,沒想到他是去了護城河,又從那邊過來的。
這麼冷的天,他不會是赤腳從護城河那邊徒步走過來的吧?乾德帝皺了皺眉,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感覺,沉聲問道:“他去那邊做什麼?”
影十一心想我哪裡知道,那個時候我還在禦書房跟您彙報尹璁之前的事呢。但他作為下屬,怎麼敢這樣跟皇帝說話,怕是嫌命長。
他隻好猜測道:“宮裡的護城河通向京城外麵的護城河,尹璁可能是想從那裡逃出宮罷。”
每一任皇帝手裡頭都有一張皇宮的設計圖,為的是突發宮變事件的時候能夠安全地逃出宮,所以乾德帝自然知道宮裡那條河跟城外的護城河互通,尹璁會想到從那裡出去,也是正常的。但是那條河平時為了防止外麵的人潛進宮,出口處的水底下藏了很多暗器,稍不注意,就會橫死在裡麵。
前朝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在乾德帝跟先帝殺進宮的時候,宮裡的人想從河道逃出去,結果愣是死在了河底的尖刺上,一時血流成河,經過了好久,才徹底將血衝刷乾淨。那時朝代更替,皇城裡本就人心惶惶,這一條血河更是讓人害怕,怕自己死於非命,不敢反對新帝登基。等過了那段時間,百姓發現新帝並沒有為難他們,反而還減輕了他們的賦稅,這才放下心來,恢複原來的生活。
隻是人們終究忌憚這條曾經死過很多人的河,即使那些血早就不知道流到了何處,河水也恢複了清澈,但朝代更替的血腥已經深深印在皇城百姓的記憶裡,並會世世代代流傳下去。
甚至還有人說,護城河連接著地獄的忘川,要是不小心掉了下去,就會被卷入忘川河,再也回不來。大人們經常這樣恐嚇那些不聽話要下水玩耍的小孩,宮裡的人平時也不敢到那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