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德帝還在想著怎麼處置沐貴妃和李總管,就聽到殿外一陣吵鬨聲,似乎是有個尖銳的女聲在不停地喊著什麼。乾德帝怕她鬨出來的動靜太大,把尹璁嚇醒,就讓身邊的小太監出去把人打發走。
小太監連忙去趕人了,剛打開殿門,就聽到外麵值班的公公在無奈地勸道:“娘娘,陛下和小公子還沒休息好,您還是先回自己的寢宮,等陛下醒了再過來吧。”
“是啊娘娘,陛下因為小公子的事,心情正不好著呢,要是遷怒到您身上,那就不好了哇。”
然後就聽到那個女聲不依不撓地喊道:“本宮不管,快讓本宮進去看看本宮的侄兒!本宮可憐的璁兒啊,好端端地被貴妃扣了個跟後妃私通的鍋,司禮監還想對他用私刑,他還那麼小,一定嚇壞了,快讓本宮進去看看他啊!”
一早就到承光殿門口大吵大鬨的正是收到了風聲的尹昭儀。她是昨天夜裡從宮人那裡得知的消息,說沐貴妃帶著司禮監去長寧宮對尹璁和胡美人興師問罪,還想屈打成招,讓尹璁和胡美人承認他們倆在後宮私通的罪名,鏟除掉他們倆。沒想到乾德帝及時趕到,救下了尹璁和胡美人,還把汙蔑尹璁和胡美人的沐貴妃給禁足了。
本來尹昭儀見乾德帝久久不過問尹璁,都以為尹璁已經徹底失寵,快要放棄尹璁了。沒想到昨天事情來了個大轉變,咄咄逼人的沐貴妃被罰了禁足,看乾德帝發怒的程度,估計後續不會隻有禁足這麼簡單。與此同時,被發配回長寧宮的尹璁被乾德帝重新抱回了承光殿,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尹璁將會重新受寵!
眼下沐貴妃觸怒龍顏,正是她表現的時候,若是抓住了機會,讓沐貴妃永無翻身之日都不是問題。到時候沐貴妃沒了,後宮裡除了皇後,不就她最大了嗎?就算她當不上皇後,以皇後喜靜的性子,這後宮不還是歸她來管?
到時候她想要沐氏生,沐氏就得生給她看,要沐氏死,沐氏也隻能死,甚至能讓沐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將這些年來受過的憋屈一一還回去。
於是她在自己寢宮裡計劃了一晚上,天亮的時候聽說乾德帝因為昨
天的事沒有去上朝,一早就過來承光殿鬨了。
乾德帝身邊的小太監剛打開殿門,她就不管不顧地衝了上來,對著門縫裡麵喊道:“陛下,讓臣妾看一眼璁兒,確認他是否安好啊陛下!”
小太監怕她真的衝進去大鬨,連忙把門給關上了,折回去稟告乾德帝說:“陛下,外頭是昭儀娘娘吵著要進來看小公子。”
乾德帝剛才已經聽到了尹昭儀的話,他沉吟了一下,對小太監說:“她既然是擔心小公子才來的,那就讓她進來,去偏殿說話吧。”
小太監應了一聲,又出去跟尹昭儀說了這事。有了乾德帝的允許,門口值班那幾位公公就給尹昭儀讓了道。
尹昭儀扯扯自己弄亂的衣襟,又扶了扶頭上的珠花,確定自己儀容還好之後,才大搖大擺地跨進了承光殿。
剛進殿門,她就扯著自己的嗓子哭嚎起來,一邊嚎一邊走到乾德帝跟前,作勢就要在乾德帝腳邊跪下。
“陛下,陛下要為臣妾和璁兒做主啊陛下!”
乾德帝挪開了腳,站起來對她說:“昭儀還是小點聲比較好,璁兒還在裡頭睡著呢。”
尹昭儀想說尹璁怎麼樣關我什麼事,但是想想自己今天是借著給尹璁伸張正義的名義過來的,隻好噤了聲,小心翼翼地跟著乾德帝去了偏殿。
乾德帝坐在了正位上,給尹昭儀賜了座讓她坐在下麵,才不慌不忙地問道:“昭儀一早就來找朕做主,做的什麼主?”
尹昭儀剛落座,就聽乾德帝主動問她,又激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作勢跪了下來,邊用手帕擦著自己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邊哭訴道:“還不是因為璁兒的事,臣妾今兒一早才聽說昨日貴妃姐姐以跟後妃私通的罪名讓司禮監抓走了璁兒,璁兒因此受了不少罪,好在陛下昨日及時出現,救走了璁兒。即使這樣,臣妾還是被嚇得連早膳都沒來得及吃,就過來看望璁兒了,不知道璁兒現在可還好。”
乾德帝看似為她關心尹璁的表現而動容了一下,點點頭說:“璁兒昨日是受到了點驚嚇,又感了風寒,回來之後就生了場病。不過朕讓太醫來看過了,也喂了藥,這會已經好了很多,還在內殿裡睡著,昭儀就放心吧。”
尹昭儀惺惺作態地鬆了一口氣,對著乾德帝盈盈一拜,感激道:“臣妾替璁兒謝過陛下,若不是陛下出手相救,璁兒那個孩子不知道得受多少罪,唉!可是陛下,璁兒絕對沒有貴妃姐姐說的那樣,背著陛下跟胡美人有私情!臣妾跟胡美人也算是交情不淺,知道胡美人向來把璁兒當親弟弟看。璁兒年紀還小,對男女之情也沒有概念,他親近胡美人,應該也是看在胡美人待他好的份上,望陛下明察!”
然後又自責道:“說來也怪臣妾這個做姑母的沒能力,對璁兒鞭長莫及,沒能看管住他,才讓他在後宮沒大沒小,肆無忌憚的,讓貴妃姐姐誤會他和胡美人的關係。這一切的發生跟臣妾脫不了乾係,臣妾願替璁兒受罰,求陛下不要責怪璁兒!”
乾德帝就靜靜地看著她說這一堆冠冕堂皇的話,等她說完了,才說道:“朕知道璁兒跟胡美人之間是清白的,他們倆被貴妃誤會這件事不怪你,也不怪他們。是貴妃善妒,欲加罪給他們,朕已經讓人去查了,昭儀不必太過自責。”
尹昭儀揪著帕子,泫然欲泣道:“臣妾謝過陛下,隻是貴妃姐姐將淫、亂後宮那麼大一項罪名扣在璁兒身上,璁兒怕是害怕極了,臣妾不得不求陛下為璁兒做主,證明璁兒的清白,以免被世人誤會,這一生可就毀了啊!”
她話音剛落,身後就傳來尹璁還有些沙啞的聲音。她隻聽尹璁用害怕得有些發顫的語氣喊她一聲姑母,孱弱而無助極了。
尹璁是被尹昭儀大喊大叫的聲音吵醒的,醒來就聽到了尹昭儀跟乾德帝說的話。他一直知道尹昭儀的野心,也自然知道尹昭儀今天過來是為了什麼,所以他才拖著大病初愈的身體走出來,壓抑著對乾德帝的害怕,幫他這個好姑母做戲給乾德帝看。
乾德帝還在看著,尹昭儀既然要表現出一副關愛侄兒的好姑母模樣,這會肯定是要抓住機會好好在乾德帝和尹璁麵前刷好感的。所以她一聽到尹璁的聲音,就轉過身跌跌撞撞地衝到尹璁跟前,抓住他的肩膀大聲問道:“璁兒!我的乖侄子,你沒事吧?快讓姑母看看,昨天傷到哪裡了沒有。”
尹璁見到尹昭儀,像是受了極大委屈
的孩子見到了疼愛自己的親人那樣,沒有一點預兆就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喊著姑母,聽著就讓人心疼。
尹昭儀當然是不會心疼他的,但是乾德帝就在上麵看著他們倆,她做戲也得認真一些,當下就將哭成淚人兒的尹璁抱進懷裡,姑侄倆哭成一團。
“璁兒,姑母的好侄子,是姑母對不起你,沒能及時去阻止貴妃,讓你擔驚受怕了啊!”
“嗚哇,姑母,璁兒好怕,刑房裡好黑,好多可怕的刑具,他們還要紮璁兒的手指,給璁兒淨身,璁兒差點就要變成太監了。”
尹璁哭得實在太傷心了,尹昭儀見狀就直接利用起乾德帝對尹璁的寵愛,抱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尹璁回過頭對乾德帝喊道:“陛下!您聽聽!貴妃聯合司禮監對璁兒做了些什麼!昨日若不是您及時將璁兒救下,臣妾都不敢想象璁兒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她看到乾德帝臉上也露出了憐惜的神情,趕緊說道:“陛下!臣妾有一些話,今天無論如何也要說出來了,陛下聽完若是覺得臣妾目無尊卑也好,以下犯上也罷,事後要怎麼懲罰臣妾,臣妾也都認了,求陛下給臣妾一個開口的機會!”
乾德帝抬了抬下巴,說:“昭儀說吧,朕不怪罪你。”
尹昭儀便將一直以來她在沐貴妃那裡受過的氣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臣妾自進宮那日起,便兢兢業業地遵守後宮規矩,侍奉陛下,侍奉太後和皇後娘娘,對貴妃姐姐更是敬佩有加。可是貴妃姐姐一直對臣妾有所不滿,處處針對臣妾。不僅如此,後宮其他姐妹也都被貴妃姐姐打壓。大家看在貴妃姐姐資曆高,又深受陛下倚重,都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對貴妃姐姐更加敬重。
即使這樣,貴妃姐姐還是經常仗著自己的身份和陛下的器重,處處為難姐妹們,姐妹們敢怒不敢言。像昨日那樣汙蔑璁兒和美人妹妹有染的事情更是屢屢發生,姐妹們為了不讓陛下憂心後宮,一再忍讓,如今臣妾實在忍無可忍!若是臣妾再沉默下去,必然會助長貴妃姐姐的仗勢欺人的氣焰,對璁兒和其他姐妹做出更多傷害。昨日璁兒隻是幸運,被陛下救下,可臣妾不敢保證下次、下下次陛下還
能不能及時出現。臣妾不敢拿璁兒的安危來做賭注,請陛□□諒臣妾作為璁兒姑母的一番苦心啊!”
乾德帝凝重起來,問她:“竟然還有此事?貴妃在後宮是如此蠻橫不講道理的嗎,朕為何不知道?”
尹昭儀聲淚俱下地控訴道:“臣妾所言句句是真,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問問後宮其他姐妹,胡美人跟璁兒也都受過貴妃姐姐的打壓,不然璁兒剛進宮的時候,也不會被貴妃姐姐發配去冷宮了!至於陛下為何一直被瞞在鼓裡,隻因貴妃姐姐在後宮一手遮天,臣妾們實在沒有辦法越過她將真相告訴陛下啊!”
乾德帝沉默了半晌,點頭道:“朕知道了,朕會派人查明真相,給後宮的妃子們一個交代的。還多虧了昭儀對朕說了實話,不然朕就一直被蒙在貴妃的粉飾太平裡了,昭儀請起吧。”
尹昭儀見乾德帝信了她說的話,叩頭謝過乾德帝的時候在乾德帝看不到的地方勾出了一個得逞的笑,然後才扶著尹璁從地上站起來。
乾德帝見尹璁一直依賴在尹昭儀身邊,眼睛鼻子哭得紅紅的,一時分不清他是真的怕得忘了自己跟尹昭儀的仇,還是在做戲給自己和尹昭儀看了。不過不管是哪種原因,他都不想看到尹璁不依賴自己反而依賴彆人的樣子,就對著尹璁招招手,沉聲道:“璁兒來朕這邊,朕看看你退燒了沒有。”
尹璁不像平時那樣見乾德帝招呼他就屁顛屁顛地跑過去,而是往尹昭儀身後躲了躲,一副害怕的樣子,乾德帝當下就有些不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