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晉江獨家(1 / 2)

禮部尚書因為那天乾德帝單獨找他談話後,一些事情憋在心中實在難受,所以某天下朝後,他就將柳淵請到自己家中,佯裝跟柳淵喝酒,實則提點柳淵。

柳淵下朝後先是回了一趟官舍,換下朝服,又拿銀子在醉仙樓買了些好酒好菜,等去到禮部尚書家,天已經快擦黑了。

去到禮部尚書家,管家將他迎了進去,禮部尚書就坐在偏院的屋子裡等他,麵前已經擺了一桌子好菜,加上柳淵帶來的,用來下酒已經綽綽有餘。

隻是這麼多酒菜,卻隻有他們倆在,柳淵覺得有些鋪張浪費了,就好奇地問道:“大人,夫人和令郎他們怎麼不在?”

禮部尚書今晚要跟柳淵說的話,屬於秘密,在乾德帝下旨讓柳淵去南州就任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乾德帝就要來找他的麻煩了。所以今晚他就沒讓自己的夫人和孩子參與,隻約了柳淵兩個人小酌。

他笑了笑對柳淵解釋道:“咱們爺倆聊天喝酒,婦人和小孩瞎摻和什麼,不用管他們了,你坐下來吧。”

柳淵聽他這麼說,就沒有多想,在他對麵坐下,主動開了他帶來的酒,給兩人的酒杯滿上,笑著說:“下官還是第一次來大人家陪大人喝酒,隻是不知大人今日怎麼想到請下官過來飲酒,這真是讓下官受寵若驚。”

禮部尚書想說這是看在他們同在朝中為官一場,再不一起喝個小酒,以後就沒有機會了,但是看柳淵什麼都不知情的樣子,怕他這樣說了,接下來柳淵就沒有飲酒的興致了,所以就沒說出口,而是借口道:“你在老夫手下做事也有數月了,老夫跟你一見如故,說是忘年之交都不為過,請你來家中喝個酒怎麼了?”

柳淵便榮幸地笑道:“下官多謝大人厚愛,這一杯下官敬大人。”

幾輪酒下肚,禮部尚書有些醉了,一張老臉紅光滿麵的,眼珠子也有些渾濁了,柳淵比他年輕許多,酒量也比他好,暫時還沒有醉。

人這一醉,嘴巴就不牢靠了,禮部尚書想起乾德帝前些日子跟他說的事,再看看柳淵這青年才俊的樣子,就忍不住惋惜地歎起氣來。

柳淵見他不知為何連連歎氣,

以為他心中有事,便關心地問道:“大人是有什麼心事嗎,需不需要下官為大人分攤一些?”

禮部尚書看了他半晌,才歎息一般喊道:“淵啊!”

柳淵極少聽禮部尚書這樣親昵地喊他,但是禮部尚書這個語氣,總讓他有種不好的感覺,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便問道:“下官在,大人有什麼話跟下官直說便是。”

禮部尚書像個痛心疾首的老父親那樣看著他說:“淵啊淵!老夫那麼看重你,從遇到你的第一天開始,就時刻提醒你,不要過問也不要插手陛下的私事,更不要跟陛下的人走得太近,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柳淵聽到這裡,已經大概知道禮部尚書今天叫他過來是為什麼了,他那個不好的預感,可能真的要成真,也許這一桌酒菜,就是他的斷頭菜也說不定。

不過他還是裝作不知情那樣,無辜地問道:“大人何出此言,下官怎麼聽不懂?”

禮部尚書質問道:“老夫問你,你自入朝為官以來,跟陛下身邊的誰走得最近,為何陛下突然注意到你,說你跟後宮有染?”

“下官跟後宮有染?”柳淵聽了這話,馬上就反應過來應該是他跟尹璁頻繁接觸這事被乾德帝知道,惹乾德帝不快了,所以乾德帝才會這樣跟禮部尚書說。可是他覺得他並沒有做錯,也沒有跟後宮有染,所以他就理直氣壯地為自己狡辯道:“下官何曾跟後宮有染,下官隻遙遙見過後妃娘娘們幾麵,何來的有染?大人莫要說胡話,下官擔不起這罪名。”

禮部尚書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問:“你確定你沒跟後宮有染?那陛下為何單獨把我叫去,說了你的事,言語之中儘是對你的譴責,還要將你貶去南州縣丞。如果不是你做了什麼讓陛下反感的事情,陛下為何要這樣做?”

柳淵這才知道事情原委,原來乾德帝早就知道他跟尹璁私下裡做了什麼,說了什麼,隻是一直以來忍著當做不知道,看他會對尹璁做到什麼程度。隻是他跟尹璁私下見麵談話的時候,乾德帝都不在場,那乾德帝為何突然發難,難道乾德帝一直都知情?

他突然想起他在翰林院就職的時候,在前朝禦史留下的書冊中記載的每個官員的

所作所為,才反應過來,原來每個帝王不論表麵看起來是如何的開明大方寬容,私下裡對臣子總是不放心的,他們會派人暗中觀察臣子的言行舉止,彙報給帝王知曉。但如果真的有禦史盯上他了,那他怎麼沒有察覺?

還是說,乾德帝派來盯著他的人,並不是禦史,而是彆的什麼行蹤更加隱匿的人,比如說心腹親信?

他聽說帝王除了朝廷的臣子和宮裡的侍衛宮人以外,還會額外養一批武功高強的人馬,他們負責暗中保護帝王,隻為帝王效命,幫帝王做一些臣子和侍衛宮人都不方便做的事情,甚至監視朝中臣子。患有疑心病的帝王無比信任他們,所以臣子們都非常害怕他們的存在,生怕他們在上位者麵前搬弄是非,惹來殺身之禍。

柳淵沒想到乾德帝竟然也會這樣做,隻是他不知道,他跟尹璁的事情之所以暴露在乾德帝麵前,是因為乾德帝早就派了人暗中監視他,還是乾德帝用來監視尹璁的人,無意中撞到了他跟尹璁的私事?

如果是前者,那他無話可說,但如果是後者,要是尹璁知道他信賴的喜歡的乾德帝不放心他,時刻派人監視他,那會是什麼樣的反應呢?

柳淵突然期待起來,也不擔心自己要被乾德帝流放去南州的事了。比起自己被流放,他更想看到尹璁對乾德帝失望的反應,看尹璁跟乾德帝反目成仇的局麵,那不就是他一直以來都在期待的事情嗎?

他低垂著眼看著酒杯裡的酒,清酒裡倒映著夜空中的星星月亮,他不禁想,現在是不是也有人在暗中監視自己的一舉一動,會不會把今晚他跟禮部尚書的事彙報給乾德帝知道?

想著想著,他就笑了起來,光明磊落地對禮部尚書說:“可能是我跟小公子走得太近,讓陛下不喜了吧。”

禮部尚書聽清楚他說的這句話後,滿臉的不可置信,然後是震驚到說不出話來,看了他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你你!你怎麼能做這種事呢!老夫一開始不是告訴過你,小公子是陛下的禁.臠,不要在陛下麵前提及的嗎!你倒好,明麵上沒有反對陛下寵愛小公子,私下裡卻背著陛下跟小公子密切往來,你知

不知道這樣做,會給你和你的家族招來殺身之禍的啊!”

柳淵垂眼笑了笑說:“下官自然知道,但是下官就是情難自禁,而且下官並不覺得下官做錯了什麼,隻是想跟小公子做個朋友罷了。如果陛下連這點自由都不賦予小公子,那下官也沒什麼好說的了。”

禮部尚書見他還不知悔改,都不知道要說他什麼好了,隻能唉聲歎氣道:“你啊你!你讓老夫說你什麼好,小公子是陛下的所有物,自然是陛下給他什麼,他就得接受什麼,實在沒有你為他打抱不平的份。你卻偏要反陛下的意思來做,這跟捋老虎須有什麼區彆?”

柳淵大言不慚道:“可是小公子並不是一件物品,他是個活生生的人,陛下限製他的自由,是不是太不把他當人看了?”

禮部尚書被他這話嗆了一下,氣得結巴道:“你、你放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個天下都是陛下的,更何況是一個小小的罪臣之子?尹璁他族人犯下弑君的滔天大罪,早該隨著族人流放邊疆的,是陛下仁慈,才許他留在京中,他的性命都是陛下留下來的,陛下收走他的自由怎麼了?不說他是罪臣之子,就算他隻是一個普通人,陛下要他如何,他還能抗旨不成?”

柳淵聽了禮部尚書這番在他看來是愚忠的話,苦笑了一下,看來這盛世的官場終究不像他想的開明,可以讓他肆意地發揮。如果當一個賢臣,也要看著帝王的臉色做事,那就沒什麼意思了,這官他不做也罷!

他兀自給自己倒了三杯酒,敬向禮部尚書,一飲而儘後,他作揖道:“學生不才,辜負了大人一番教誨,還請大人珍重!”

禮部尚書聞言,眼皮一跳,連忙問道:“你、你這是何意?”

柳淵闊達道:“既然陛下不喜學生,那學生便不做這官了,不日學生便會跟陛下辭官,大人也不用為學生擔憂了!”

禮部尚書大驚,急忙勸道:“柳淵,你莫要衝動,陛下將你發配南州,也許隻是一時之氣,以後說不定還能調回來的,你若是辭官,那就真的是毀了自己的官途啊!你想想,你苦讀十數年書,為的是什麼,不就是入仕,為家門爭光嗎?你要是這樣意氣用事的辭了官

,怎麼對得起你族人的期盼?

你可知,你一旦辭官後,以後再想入官場,就難比登天了啊!而且你敢保證,陛下不會再為難你嗎?你一旦沒了官職在身,就是一個小小的地方官,都能給你使絆子,你真的能忍受嗎?”

柳淵爽朗地笑道:“男兒誌在四方,不一定非要當官,學生辭官後,可以周遊天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難保百年之後不會成為一番美談?若是再不濟,學生回故鄉繼承父輩衣缽,做個生意人,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大人無須為學生的前途擔憂。”

禮部尚書還想勸他什麼,可柳淵去意已決,他說再多也無用,最後隻能重重地歎一口氣,為柳淵的風骨,也為官場的無奈。他也給自己倒了杯酒,對柳淵舉杯道:“既然如此,那這杯酒,就算老夫提前為你踐行吧。”

柳淵莞爾,也舉起酒杯跟他一碰,說道:“學生謝過大人這段時間的厚愛,還請大人以後多加保重!”

這晚柳淵跟禮部尚書的對話,自然也沒逃過乾德帝的眼線。當乾德帝從影衛那裡聽了柳淵說的話時,他冷冷一笑道:“好一個柳淵,居然把自己的私欲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朕的人還輪不到你來惋惜,尹璁該如何是朕說了算,你又是個什麼東西。既然你要辭官,那朕就由得你去,也省得朕為了將你趕出京城,煞費苦心地想理由。”

第二日上朝的時候,柳淵果然當著朝中文武百官的麵提出了辭官,在眾位臣子驚詫不解的目光中,他坦蕩蕩地說道:“……臣離家已久,家中父母年邁多病,無人照顧,為避免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臣想懇請陛下讓臣辭官回家奉養父母,請陛下看在臣一片孝心的份上,同意臣的請求。”

朝中百官中不乏對柳淵才乾青眼有加的,還想著哪天能從禮部將人挖到自己手裡來培養,沒想到柳淵這才入朝為官幾個月,就要辭官,這教他們如何不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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