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楊侍官的小廝打發走後,趙公公哼了一聲,便回去複命了。
乾德帝聽了趙公公的彙報後,執筆的手頓了頓,似乎也覺得自己封了楊侍官,卻沒有寵幸他的表示,會讓人生疑。但他並不想去見那個楊侍官,雖然他知道他並不會喜歡上楊侍官,但他要保持對尹璁的忠心,該避嫌的還是要避嫌,該忌諱的還是要忌諱,即使是在尹璁並不知情的情況下。
說實話,如果不是為了做戲給楊家看,他甚至都不會讓楊家送人進宮,更不會將人封為侍官。
不過眼下楊侍官已經懷疑起他了,那他還是要做戲給楊家人看看的,雖然他人不想去浮花閣,但也有彆的方法來表示他對楊侍官的“恩寵”。他就放下筆,對趙公公說:“你去隨便找些什麼東西送到浮花閣去,就說是朕賞給楊侍官的。”
趙公公自然能理解他的意思,就應了下來。
他正要去辦時,又聽乾德帝喊住他說:“不要動少府裡的東西,那裡的東西全是小公子的,就隨便找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送去就好了,反正楊家要的隻是朕的一個態度罷了。”
趙公公自然是曉得的,就應道:“那奴才去把之前尹侯爺送進宮給小公子的那些布匹送去給楊侍官。”
之前尹家為了籠絡尹璁的心,經過尹昭儀的手送了不少東西給尹璁。但尹璁膈應尹家的一切,那些東西就放著一直沒動,現在拿來賞賜給楊侍官剛好,也省得乾德帝為賞賜楊侍官什麼而苦惱。
趙公公找來那幾匹布,將上麵積的灰塵拍了拍,交給手下的小太監,說道:“仔細點拿好了,隨咱家去浮花閣一趟。”
那邊,楊侍官的小廝得了趙公公的準話後,就馬不停蹄地回到浮花閣給楊侍官報喜了。
楊侍官聽說乾德帝不召他伴駕,不是因為不喜歡他,而是因為公務繁忙,沒有時間,這才安心了些。又聽小廝說趙公公已經答應他,幫他在陛下麵前多多提起他,就高興地咯咯笑起來,道:“我就知道,陛下肯定沒有忘了我,等他閒下來了,一定會來寵幸我的。到時候,我會使出渾身解數將他勾引住,讓他再也想不起那個小公子。”
小廝也跟著
嘚瑟道:“到那個時候,看宮裡還有誰敢給主子臉色看。”
主仆倆正得意洋洋地說著話,就聽外麵傳來通報聲,說是趙公公帶著陛下的賞賜來了,楊侍官頓時喜出望外,招呼小廝說:“走,扶我出去看看,陛下賞什麼東西給我了。”
楊侍官跟小廝剛走出院子,迎麵就看到趙公公和幾個小太監抬著一匣子什麼東西進來了,連忙笑著寒暄道:“趙公公,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趙公公不卑不亢地笑道:“陛下讓奴才帶些東西過來慰問一下侍官,陛下這段時間公務繁忙,冷落了侍官,還請侍官見諒。”
楊侍官受寵若驚道:“趙公公言重了,陛下國事要緊,花語這邊陛下什麼時候有空了再過來都可以,花語不會覺得委屈的。”
趙公公依舊笑眯眯道:“侍官能夠體諒陛下那就最好,這些東西是陛下對侍官的一些補償,還請侍官收下。”
小廝見這些東西是陛下讓趙公公送來的,早就迫不及待地上去看了。他跟在楊侍官身邊已經很久了,以前楊侍官還在南風館的時候,也有身份尊貴的客人給楊侍官送一些珍貴的布匹,所以他一眼就認出,趙公公送來的這些都是上好的蜀錦,便湊到楊侍官耳邊跟楊侍官說了。
楊侍官見陛下給他送了這麼珍貴的布料,就更加覺得自己在陛下心裡的地位非比尋常了,忍不住高興起來,掩著嘴笑道:“既然這些布匹是陛下賞給花語的,那花語就先收下了,還請趙公公幫我多謝陛下,跟陛下說隻要陛下有需要,花語隨時能幫陛下解憂。”
趙公公敷衍地應了下來,又跟他寒暄了幾句,就以回去伺候乾德帝為由,先離開了。
尹璁這個時候還在棲鳳宮裡跟皇後說話,他太久沒見過皇後了,特彆是他跟乾德帝鬨翻之後。他滿腹委屈無處可訴,所以一見到皇後,就忍不住委屈地紅了眼睛,要哭不哭地走到皇後身邊求皇後安撫。
皇後本來正忙著的,見他委屈巴巴地進來了,就放下了手中的賬簿,對他招招手道:“哎喲,璁兒這是怎麼了,在哪裡受欺負了,快過來讓娘娘看看。”
尹璁一聽到皇後溫柔的聲音,一瞬間就想起自己這段時間受到的所有
委屈,一頭紮進皇後溫暖的懷抱裡嗚咽起來,斷斷續續地說道:“皇後娘娘,璁兒好想你啊。”
皇後抱住他,用手輕輕地安撫他的背,哄道:“璁兒乖啊,娘娘在呢,有什麼委屈就跟娘娘說啊。”
尹璁覺得自己委屈,但又不好意思跟皇後說他為什麼覺得委屈。他這段時間自己在承光殿裡冷靜了一下,已經沒有之前那麼生乾德帝的氣了,也知道有些地方是自己聽信了柳淵的謊言,誤會了乾德帝,跟乾德帝無理取鬨。
但是他還是覺得委屈,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麼,是委屈乾德帝不講道理,關著他不讓他自由出宮,還是委屈乾德帝這麼久不來看他,不來哄他。他要是委屈巴巴地跟皇後說出了他心裡的委屈,萬一皇後說給乾德帝聽了,那他豈不是很沒有麵子?乾德帝知道後,又會不會很得意地打趣自己?
尹璁光是想到乾德帝得意洋洋地調侃自己的場麵,就要羞得無地自容了,所以他不可能將心中真正的委屈說給皇後聽,隻是一味地哭。皇後問起來他到底受了什麼委屈,他就理直氣壯地告狀說是乾德帝不信任他,關著他不讓他出宮玩。
皇後以為他是真的因為這個生氣,就佯怒道:“陛下怎麼能那樣對璁兒呢,喜歡一個人,就要無條件地信任對方啊。他居然讓人監視璁兒,還限製璁兒的人身自由,這哪裡是喜歡啊?待我下次見到他了,非要說他不可。”
尹璁見皇後跟自己站在同一條線上,就更加覺得是自己占理,是乾德帝不對了,心裡才好受很多。他抬起臉,眼睫毛上的眼淚水都沒擦乾,就哼哼唧唧地說道:“沒錯,明明就是他的錯,他卻凶我,他太不應該了!”
皇後見他沒有那麼氣憤了,就笑著對他說:“好了,咱們不生他的氣了,氣壞了身子不好。我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璁兒了,怎麼感覺璁兒好像瘦了一圈,是最近都沒好好吃飯嗎?”
尹璁見皇後哄他,就忍不住撒嬌道:“最近光顧著跟陛下生氣了,都沒有胃口吃飯,要皇後娘娘多哄哄才好。”
皇後便笑了起來,連忙說:“哎,那璁兒今日就留在我這裡,跟我一起用膳吧。”
尹璁聽後就眯著眼睛笑
了起來,應道:“好呀!”
小公子去了皇後宮中的事情,也沒有瞞過蕭令。蕭令在禦書房裡聽宮人說小公子今日去了東宮,跟太子和張良媛吃了些點心喝了些茶後,聽說皇後出關了,又去了皇後宮裡陪皇後聊天,中午還要在皇後宮裡用膳。
他聽了之後來了興趣,就問宮人:“哦,小公子都跟皇後聊了什麼?”
“這……”宮人想到小公子跟皇後娘娘抱怨陛下的話,一時為難住了,給他十個膽子,他都不敢轉述小公子的話啊,他又不是小公子,怎麼敢那樣說乾德帝?
蕭令大概也知道尹璁說了什麼大不敬的話,才讓宮人支支吾吾地不敢說,便笑道:“你說吧,朕赦你無罪。”
宮人見乾德帝保證不遷怒他了,才躬著腰將小公子和皇後娘娘說的話轉述給乾德帝聽,道:“小公子跟皇後娘娘抱怨陛下不信任他,還關著他不讓他出宮玩,又凶他。”宮人說到後麵都不禁緊張起來,生怕上位者聽了這話不高興,把轉述這話的自己拖出去砍了,於是說完後就屏住了氣息,眼觀鼻鼻觀心地等上位者的反應。
沒想到乾德帝聽了這話,非但沒有生氣,還很愉悅地笑了起來,說道:“這小東西,還挺占理。”
蕭令隻要一想到自己寶貝著的那個小東西委屈巴巴地跟皇後傾述自己對他的罪行的樣子,心裡就又軟又甜又酸的。軟是心疼尹璁,受了委屈不敢直接跟他說,而是隻能趁自己不在的時候偷偷跟旁人哭訴;甜是因為尹璁已經沒有那麼生他的氣,理解他了;酸是尹璁寧願找皇後訴苦,都不願意來找他對質,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理直氣壯地出現在尹璁麵前了。
笑過之後,蕭令又覺得一陣苦澀,無奈地自言自語道:“這小東西,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明白朕的苦心。”
趙公公在旁邊看著,見他苦澀無奈的樣子,就小心翼翼地建議道:“要不陛下您也去皇後娘娘那邊看看,就假裝是去看皇後娘娘的,跟小公子來個偶遇?”
蕭令聞言忍不住看了趙公公一眼,看得趙公公連忙低下頭,然後才笑罵道:“你個奴才,平時看起來挺老實的,怎麼跟榮華一個樣,儘出些餿主意。”
趙公
公見他沒有責怪自己的意思,便也陪著笑起來,連聲道:“這不是跟榮總管學的嘛。”
蕭令笑著說:“算了,朕還是不要去皇後那邊了,省得小公子見了朕,又要發脾氣,一會該不願意用午膳了,還是再等等吧。”
趙公公也不強求,應道:“喏。”
皇後知道尹璁這段時間跟乾德帝置氣,心情不好,胃口也不好,中午就讓棲鳳宮的廚房做了很多尹璁喜歡吃的菜,用膳的時候還親自拿著筷子喂他吃。
尹璁受到皇後這樣的照顧,這麼多天以來受的委屈生的悶氣都一掃而光,開開心心地吃起東西來。用過午膳後,尹璁還不願意回承光殿,因為承光殿就他一個人,孤零零空蕩蕩得讓他覺得難受,他便纏著皇後要留在棲鳳宮午睡。
皇後向來是寵著他的,見他要留下來,就讓人把偏殿收拾出來,帶他進去哄他入睡。
尹璁躺在軟榻上,腦袋枕著皇後的膝蓋,難得的放鬆和愜意,像是突然被打開了話匣子那樣,喋喋不休地跟皇後說這些有的沒的。
一會兒氣憤地說他跟乾德帝吵架的事,一會兒又高興地說起太子良媛的事,情緒來回不停地轉變,一點要睡覺的樣子都沒有,讓皇後有些哭笑不得,拍著他的背哄道:“好了璁兒,快睡覺吧,不是說困了嗎。”
尹璁這才不情不願地閉上嘴巴,合上眼,往皇後膝上蹭了蹭。自從乾德帝搬出承光殿後,已經很久沒人陪著他入睡了,他夜裡變得很難入眠,總要榮華點上助眠的熏香才能睡著。
今天中午也不知道是因為有皇後哄他,還是因為他把皇後當成了乾德帝在陪著他,他很快就睡著了。
不過這一覺他也沒能睡多久,感覺到身邊沒人陪著之後,他很快就驚醒了過來。起身發現自己身處一個有些陌生的地方,他頓時就慌了起來,爬起床鞋子也不穿就跑了出來,驚慌失措地喊道:“皇後娘娘,您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