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侍官沒想到尹璁居然放肆至此,竟然敢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大言不慚地說是陛下伺候他,臉色一下子就變了,氣急敗壞道:“你!你大膽!居然敢說是陛下伺候你,你這是藐視天威,是死罪!”
尹璁見他叱罵自己,也不生氣,而是借著輪椅扶手的力緩緩地從輪椅站了起來。他最近為了留住乾德帝,在床上裝了好幾天的病,疏於活動的筋骨都有些軟了,連站著都有些巍巍顫顫的。
他這樣站在已經成年又身體健康的楊侍官麵前,看起來才是弱勢的那個,但是他的氣勢並不弱。他勉強站穩在楊侍官麵前,微微笑著說道:“我藐視天威的時候,你人還不知道在哪裡呢。但凡你在宮裡多打聽打聽我的事跡,都不會這麼愚蠢地跑到我麵前來耀武揚威。”
楊侍官被他陰惻惻的語氣嚇了一跳,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他從來不知道,外表看起來孱弱的小公子,居然有這麼陰狠的一麵。不知道乾德帝知不知道他最寵愛的天真爛漫可愛無邪的小公子,私下裡其實是這麼惡劣的一個人,是不是也被小公子單純的表象給欺騙了。
他驚慌失措地質問道:“你、你想對我做什麼?我警告你不要亂來,我爹是朝廷命官,戶部三品大員,現在就在禦書房裡麵聖,你要是對我做了什麼,陛下跟我爹都不會放過你的。”
尹璁笑了起來,往前走了一步,原本披在他身上屬於乾德帝的披風隨著他的動作掉在了地上,被他一腳踩了上去,也沒人敢提醒他撿起來,任由明黃色那麵布料染上他的腳印。
楊侍官見他呈現出瘋態,嚇得花容失色,不停對他的宮人喊道:“還愣著做什麼,快去禦書房請陛下和我爹啊!”
宮人們這才從震驚中回神,踉踉蹌蹌地跑去禦書房請皇帝過來救自家主子。
尹璁聽到楊侍官讓人去請乾德帝了,也沒有放在心上,仿佛並不害怕被乾德帝看到他迫害楊侍官的模樣。楊侍官見他一副豁出去了的樣子,才真正地害怕起來。他想起他剛進宮那段時間聽楊充容說,尹家似乎有遺傳的精神病,尹昭儀瘋了之後,小公子也隱隱約約有瘋了的征兆
了。
如今小公子這個樣子,可不就跟瘋了差不多嗎?楊侍官不由得為自己捏了一把汗,跟瘋子講道理是沒有用的,瘋子才不管什麼人命關天,瘋起來的時候能拿著刀將人砍成一段一段。雖然眼下尹璁手裡並沒有武器,但楊侍官還是被他逼得一步一步往後退,眼看著就要退到池子邊了。
而他派去找乾德帝和楊侍郎的宮人還沒有回來,楊侍官不禁急出了一頭的冷汗。
禦書房裡,乾德帝剛將來跟他商議工程事宜的楊侍郎打發回去,就見一個宮人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一頭栽在地上喊道:“陛下不好了!小公子要害侍官,侍官讓奴才過來找陛下救命!”
蕭令自動過濾了楊侍官三個字,隻聽到這個宮人提到了小公子了。聽說尹璁跟楊侍官起了爭執,他馬上就站了起來,龍顏大怒道:“楊侍官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招惹朕的璁兒!”
楊侍官的宮人見陛下非但沒有擔心他們家主子,反而還叱罵自家主子招惹小公子,一時愣住了,明明占理的是他們家侍官啊,怎麼到了陛下眼裡,就成了他們家侍官的錯了?
不由得他多想,隻見乾德帝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禦書房,看樣子是要往禦花園去了,楊侍官的宮人急著為自家主子賣慘,便連爬帶滾地跟了上去。
禦花園裡,楊侍官已經被尹璁逼得無路可退了,他身後就是荷花池裡的泥沼,若是掉下去,肯定會把自己弄得很狼狽,可是眼前的尹璁咄咄逼人,並沒有要放過他的意思。他不由得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色厲內荏地警告尹璁道:“你、你不要亂來啊,陛下很快就要來了,你也不想讓陛下看到你害人的樣子吧,那樣陛下肯定會厭惡你的。”
尹璁聞言,低垂了眉眼,楊侍官以為他怕了,便找回了些場子,繼續挑釁他說:“陛下還不知道你瘋了的事情吧,你說我要是將你瘋了的事告訴陛下,陛下會不會討厭你,從而轉投到我這裡?你要是想以後還能在宮裡安然無恙,最好現在跟我俯首稱臣,我可以大發慈悲地幫你瞞著你的病情,讓你沾沾楊家的光。”
楊侍官見他低著頭不說話,就以為他在考慮自己的提出的誘惑了,便放鬆了警惕,重
新得意起來。
沒想到尹璁卻冷冷地笑了起來,抬起眼陰鷙地看著他說:“你以為,宮裡有什麼事可以瞞得過皇帝?我瘋沒瘋,他會不知道?既然我瘋了他都待我如掌上明珠,那我殺個人又何妨呢?”
楊侍官心裡一驚,正要說什麼,就聽遠處傳來乾德帝的通報聲,他像看到救命稻草那樣看過去,對神色緊張地往這邊過來的乾德帝大聲喊道:“陛下救命!小公子他想殺了我!”
尹璁見他說乾德帝來了,非但沒有收手,反而使勁推了他一下,將因為看到乾德帝來了而放鬆警惕的楊侍官推進了荷花池裡。
在暗處偷偷看好戲的宮妃們隻見楊侍官在大喊陛下救命之後,就順勢跌進了荷池裡,下意識就覺得楊侍官這是故意掉下去,想要栽贓給小公子的。因為這種戲碼在後宮實在太常見了,不得不讓她們這樣懷疑,畢竟誰能想到,尹璁真有這個膽子,敢當著乾德帝的麵,將三品大員家的兒子,後宮裡堂堂六品侍官推進池子裡呢,除非尹璁瘋了。
她們甚至為尹璁捏了一把汗,不知道尹璁這樣將楊侍官推下水後,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置了。
楊侍官也以為有乾德帝看著,尹璁不敢對他怎麼樣,他喊得那麼淒慘,純粹是要給乾德帝製造出尹璁要害他的假象罷了,沒想到尹璁居然真的將他推進了荷池裡。雖然荷池並不深,而且底下有厚厚一層淤泥,他掉下去最多隻是弄臟衣服,並不會傷著。但是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被尹璁退下去,他著實受了不小的驚嚇,以至於他站在池子裡驚慌失措地掙紮、大喊大叫起來。
他帶來的那些宮人見自家主子被小公子推下池塘裡,一時慌成一團,喊救命的喊救命,救人的救人,一片混亂。
而作為加害者的尹璁則淡定地站在原處,冷眼看著原本清風霽月的楊侍官在泥潭裡掙紮著,將自己一身鮮豔的衣服弄得滿是泥濘,甚至連那張漂亮的臉都沾上了泥巴,好不狼狽。
楊侍官在宮人們的幫助下,終於從泥潭裡爬上來,他還沒來得及跟尹璁算賬,就看到乾德帝大步流星地往這邊走來,於是便先發製人地對乾德帝哭訴道:“陛下,陛下為我主持公道啊!我隻是
見小公子自己坐在這裡,想過來跟他打個招呼,沒想到他突然發難,將我推進了池子裡,我何其冤枉!”
他以為乾德帝是看他被推下池子裡了,才這麼緊張地走過來,想著乾德帝一定會幫他教訓尹璁的,所以哭得那叫個真切,簡直算得上聲聲泣血了。然而等乾德帝走到跟前,卻不是關心他,而是將作為加害者的尹璁拉進了懷裡,緊張得上下打量起來,著急地問道:“璁兒可有傷著,衣服濕了沒有,快讓朕看看。”
楊侍官見乾德帝看都不看他一眼,隻知道關心尹璁如何,隻覺得震驚和不可思議。明明受害者是他,乾德帝為什麼卻隻擔心尹璁有沒有傷著,這不應該!
他便哭得更慘了,大聲地訴說著尹璁的不是,企圖引起乾德帝的注意。
“陛下,陛下您看看花語啊!花語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要去見陛下,卻被小公子弄成這樣,花語委屈啊,求陛下為花語主持公道!”
蕭令將尹璁上上下下檢查了幾遍,見他並沒有傷著,衣服也沒有弄濕的跡象,這才放下心來。又聽楊侍官在旁邊不停地喊,喊得人心煩,他就不耐煩地低頭看過去,冷冷地問道:“侍官不好好地待在自己的浮花閣裡,來禦花園做什麼?”
這話說的,好像楊侍官就隻能待在浮花閣裡哪裡都不能去,也不能來禦花園玩一樣。聽到乾德帝這話,楊侍官和旁邊偷看的宮妃們都不由得愣了一下,好像回味過來,乾德帝從來就沒有寵愛過楊侍官的意思。
楊侍官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吃力地為自己辯解道:“我、我隻是想去見見陛下,路過禦花園而已,陛下為何這樣責備花語,是花語哪裡做錯了嗎?花語明明被小公子推下了池子裡,差點小命就沒了。”
乾德帝反問道:“那你又做了什麼,才讓小公子想推你下池子?”
楊侍官被問得語塞了,他總不能跟乾德帝承認是他挑釁尹璁在先吧?
尹璁見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理由來,就好心地幫他對乾德帝解釋道:“他對我出言不遜,我教訓教訓他罷了。我就直說了,我就是故意把他推下去的。”
在一旁圍觀的宮妃們沒想到小公子居然這麼耿直地承認了人是他
故意推下去的,更加讓她們沒想到的是,楊侍官剛才掉下荷池並不是楊侍官故意掉下去想以此來栽贓尹璁,而真的是被尹璁推下去的,她們簡直要被尹璁的膽大妄為嚇到了。
而乾德帝知道是尹璁故意將楊侍官推下池子裡的之後,也沒有露出生氣憤怒或者不可置信的表情,而是將他護進了懷裡,冷冷地看向楊侍官,質問道:“楊侍官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楊侍官在這之前,從來不知道乾德帝偏袒尹璁到不問青紅皂白的地步,就算是他先挑釁的尹璁,但尹璁推他下池子也是事實,甚至還給他造成了實質性的傷害,怎麼說都是尹璁的過錯比較多。但是乾德帝這個樣子,好像絲毫沒有責問尹璁的意思,反而是他做得不對了。
乾德帝見他無話可說了,就打算先帶尹璁回去。尹璁出來小半天了,又被楊侍官這麼一鬨,身體肯定承受不住了,得回去好好休息,喝點藥壓壓驚才行,免得又病了。
楊侍官見乾德帝沒有心疼也沒有慰問他的意思就要帶著尹璁離開,不甘心地喊道:“陛下,花語知道錯了,求陛下垂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