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貴妃其實也有些心動,她自小生長在京城,還未長大,就進宮做了當時還是太子的乾德帝的嬪妃。如今一把年紀了,還沒出過京城看看,眼看著這輩子就要過完了,要是一生都待在宮裡做個井底之蛙,確實會覺得遺憾。隻是她這麼?多年來已經習慣了操勞各種事,一時放不下,左右為難。
她猶豫道?:“可是後宮不能一日無主,何況臣妾年紀也大了,身子骨不如皇後娘娘好,怕伴駕不力,還耽誤陛下跟小公子的行程,攪了大家的興。”
尹璁就加了把勁,極力勸道?:“怎麼會,貴妃娘娘正直壯年,正是最好的時候,多出去走走啊。說不定還能開闊心境,還年駐色,益壽延年呢!”
是女人都喜歡聽這樣的漂亮話,沐貴妃也不例外?,一張臉笑得跟如花少女一般嬌豔,羞澀道:“如果小公子不嫌棄,那臣妾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尹璁見她答應了,高興得蹦了起來,在棲鳳宮正殿裡跑來跑去歡呼道:“太好啦!娘娘們都願意陪我去玩,我也太幸福了!”
他這樣歡樂,惹得在場的人忍俊不禁。
跟皇後她們商量過後,尹璁又想到太子和太子妃,也想要他們一同前?去,說不定還能在途中培養培養感情?什?麼?的。他向來是想到什麼?就要做什?麼?的性子,這樣一想,就馬上?往東宮去了。
皇帝要南巡這樣的大事,太子肯定早就知道了,都不用等尹璁來通知。事實上?,昨日乾德帝剛在朝會上?剛決定要南巡,就有人過來通知他,今天一早,趙公公更是親自過來跟他傳達了乾德帝的旨意。
乾德帝南巡,朝中不可無人,遂由太子監國。
太子監國,在曆代並不少見,一般出現在皇帝出征,出巡,或者病重不能親自理朝政時,就讓太子代為執理朝中事務。太子監國,一來可以讓天子安心,二來也能鍛煉太子能力,為太子以後繼位打下良好的基礎,也方便天子考核太子實力。
蕭競接到父皇這條命令時,並不覺得驚訝,在他看來,這一天遲早都是要到來的。他早就隱約感覺到,他父皇似乎已經有禪位於他的決意。這次監國,也
許就是父皇對他的一次考驗,如果他做得讓父皇感到滿意了,也許用不了多久,禪位的聖旨就要昭告天下了。
他波瀾不驚地接下旨意,看著乾德帝讓趙公公交給他的玉璽出神,心緒萬千。
其實他年紀也不小了,父皇像他這樣大的時候,都已經繼位五年有餘,將朝廷治理得井井有條,做出許多傑出的事情?了。比起父皇,他已經幸運很多,起碼現在,他因為父皇還正直壯年,無需過早接觸朝政,還能躲在父皇的羽翼下,享受當太子的悠閒時光。
雖然父皇平日裡很少關心他,但父皇一直默默地保護著他,為他遮風擋雨扛下一切,一轉眼就過去了二十幾年。他無憂無慮地活了二十三?年,也是時候回?報父皇了。
蕭競看著書桌上?的玉璽,默默下定決心,這次絕對不讓父皇對他失望。既然父皇想把江山交給他,那他就努力做好一個讓父皇放心的儲君,讓父皇可以早日和心愛之人過上?安寧幸福的生活。
他正想著事情?,就聽外頭傳來宮人們的聲音,似乎是有人來了。
隻聽外麵的宮人問道:“小公子,您怎麼來了?”
然後就聽到屬於尹璁的活潑歡快的聲音說:“我有事來找太子哥哥商量,太子哥哥在哪裡呀?”
宮人應道?:“回?小公子的話,太子殿下在書房呢。”
尹璁便說:“那我自己去找他,你們不用帶路了,書房我熟悉!”
畢竟他可是在那裡上?過幾個月課的呢,雖然說最近東宮因為太子納了妾,又準備迎娶太子妃,伴讀們不宜再進?出東宮,書房已經不在用來給太傅授課了,但尹璁還是對書房有著特彆深的感情?,去書房那條路他最熟悉不過了。
隻是他一段時間沒來,不知道書房重新改造過,已經不是印象中學堂的樣子了,而是改造成了書房該有的樣子,有點像乾德帝的禦書房,有些肅靜。
尹璁一隻腳踏進來,看到裡麵的裝潢,還以為自己來錯地方了,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還是裡頭的太子發現他來了,溫聲對他說:“是璁兒弟弟來了嗎,快進來吧。”
尹璁這才放心地跨過門檻,輕手輕腳地走進?去。
太子正坐在
書桌後麵,見他來了,就笑著招呼他過去坐下,問他怎麼來了。
尹璁來不及感慨書房的變化,見他問起自己過來的目的,就興致勃勃地對他說:“太子哥哥,你知不知道陛下要去南巡的事呀?”
太子點了點頭,尹璁見他知道,就激動地撲上?去問道:“那太子哥哥要不要一起去,帶上周姐姐一起,我們去揚州玩呀!”
蕭競在他殷切的目光下,緩緩地搖了搖頭,遺憾道:“抱歉璁兒弟弟,這次我怕是不能跟你一起行動了。”
尹璁聽到他說不去,頓時就高興不起來了,扁著嘴委屈地問道:“啊,為什麼?呀?”
蕭競看了眼桌上?放著的玉璽,無奈地對他說:“父皇南巡,朝中不可無人監國,故而父皇將監國的任務交給了我。我要在父皇離京的幾個月裡,替父皇處理國事,監督臣子,讓他安心帶你出巡。所以我就不能陪璁兒一起去了,璁兒跟父皇在揚州好好玩。”
尹璁這才發現太子的書桌上?放了枚拳頭大小的玉印,這塊玉印他還挺眼熟,常在乾德帝辦公的書桌上?看到,有時候還拿在手中把玩,無聊的時候拿著它在宣紙上印下一個又一個的印記。
他詫異道?:“這不是陛下的玉璽嗎,怎麼到太子哥哥你這裡啦?”
蕭競回?答道?:“這是今天早上趙公公送來給我的,連同玉璽一起送來的,還有這些奏折,父皇讓我學著批閱,有不懂的地方再去禦書房問他。”
尹璁再往書桌其他地方看去,果然看到一遝厚厚的奏折,這兩樣東西他隻在乾德帝的龍案上?看到過,突然在太子的書桌上?看到,還覺得有些不太習慣。
加上?書房的變化,尹璁越來越覺得太子正在往乾德帝靠攏了。這一切都讓他覺得有些陌生,好像一夜之間,太子就變得離他很遠了,都要變得不像是原來那個可以陪他玩耍嬉戲的太子了。
尹璁心裡莫名地有些惆悵,悶悶不樂地說道?:“好吧,那太子哥哥你好好看奏折,璁兒就不打攪你了,等璁兒從揚州回?來,一定給太子哥哥你帶那邊的特產。”
蕭競摸摸他的腦袋,笑著應道?:“好,謝謝璁兒弟弟的美意。”
尹璁出東宮的
時候,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東宮。可能是太子快要迎娶太子妃的緣故,尹璁才發現不止書房變化很大,其他地方的變化也挺大的。就跟太子給他的感覺一樣,尹璁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麼?東西回不去了。
這個發現讓他有些說不出道不明的難受,他一路上垂頭喪氣的,慢騰騰地回到了承光殿。
乾德帝這會還在禦書房看奏折,承光殿裡隻有宮人和絨絨。絨絨本在地上玩繡球,見他回?來了,就興衝衝地朝他跑過來,圍著他的腳團團轉,沒心沒肺地喵喵叫。
尹璁蹲下去摸它的頭,低落地對他說道:“要是誰都像你一樣無憂無慮的就好了,人為什?麼?要長大,要變化呢,要是能一直保持原來的樣子該多好啊。”
那樣,永康公主就不會搬出皇宮,太子也不用娶妻,不用操心國事,他們就能跟以前一樣無憂無慮地在宮裡玩耍了。
可是人總有一天是會長大的,永康公主是,太子是,他也是,乾德帝和皇後也會漸漸老去。想到這些,尹璁就沒之前?那麼高興了,出宮去揚州玩的喜悅也被衝淡了不少。
下午,太子奉乾德帝的旨意,到禦書房麵聖,乾德帝說是有事要親自交代他。
蕭競進?到禦書房的時候,他父皇正坐在龍案後麵批閱奏折,龍案上?堆滿了奏折,比起他書桌上?那些不知多了多少,都快要把他父皇偉岸的身體給遮擋住了。想到父皇這麼?辛苦,蕭競也就不敢有任何一點抱怨了,而是敬畏地上前?行禮道:“兒臣參見父皇。”
乾德帝頭也不抬地說道?:“競兒你來了,請起吧,榮華,給太子上?座。”
榮華便讓人搬了張椅子放到乾德帝龍案的左下側,請太子坐下。
蕭競謝過父皇後,端端正正地坐在了椅子上?,認真地看著父皇批閱一張張奏折,直到父皇批累了,放下筆看向他,他才畢恭畢敬地問道:“父皇找兒臣過來,可是有什?麼?重要事情?要囑托兒臣?”
蕭令拿起手帕擦了擦手上?不小心沾到的朱砂,不緊不慢地說道?:“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就是想問你,今早朕讓人送去給你的奏折,你看得怎麼樣了,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
趁現在朕有空,給你講解講解,免得到時候你來監國,拿不定主意,手忙腳亂的。”
蕭競看了眼父皇書桌上?一堆沒看完的奏折,再想到父皇說的那句“趁現在有空”,不禁默然,然後才應道?:“兒臣謝父皇,兒臣確實有些地方不太明白,還請父皇指導一二。”
父皇也沒責備他,說他愚鈍什?麼?的,而是問他哪裡不明白,仔細地給他解釋了一遍又一遍,知道他掌握了方法為止。
等他們父子倆把奏折看得差不多,外?麵天色已經要暗下來了。蕭令放下筆,對蕭競說:“今天就先到這裡吧,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用膳,今晚再好好琢磨琢磨朕跟你說的。這兩天趁朕還在宮裡,有什?麼?不懂的還能來找朕問,彆等朕走了,你想找人問都找不到。”
蕭競就起身作揖道?:“兒臣知道了,多謝父皇指導。”
蕭令又端詳了自己的太子好一會兒,雖說太子今年已經二十三?了,但在他眼裡,總覺得太子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自己貿然交給他這麼?大的重任,總感覺愧對於他。蕭令忍不住歎氣,幽幽地問道:“競兒可怨父皇,不讓你跟著一起南巡,還讓你留在宮裡幫父皇處理國事?”
蕭競又躬了躬身,恭敬地應道?:“兒臣不怨父皇,父皇願意信任兒臣,交給兒臣如此重任,還這樣細心地教導兒臣,兒臣高興還來不及。”
蕭令靜靜地看著他,說道:“你說真話,父皇不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