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璁下午睡了一覺,今晚又吃飽了肚子,正是精力充沛的時候。他初次到揚州,今天下船之後就直接去彆院了,都沒來得及去揚州城裡看看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就想著吃飽喝足後央求乾德帝帶他上?街玩。沒想到宴席結束後,揚州巡撫對乾德帝說:“陛下,臣讓人準備了絲弦歌舞美酒,還請陛下移步主廳欣賞。”
既然揚州巡撫都發話了,尹璁總不能還任性地纏著乾德帝陪他出去玩而不理會這?裡的官員,隻能無精打采地跟著乾德帝去主廳看那所謂的歌舞了。
揚州是出了名的盛產美人,不管男女,能給乾德帝獻舞的更是其中楚翹。尹璁就看著一撥撥穿著薄如蟬翼的裙子的舞女到乾德帝跟前跳舞,那叫個嫵媚動人,可惜乾德帝的心思?並不在她們身上?,無論她們舞得多賣力,都沒有多看一眼。
反倒是胡淑妃看得比較起勁,不停地跟皇後和沐貴妃討論哪個舞女長得最好看,還不忘了看向尹璁,酸溜溜地說道:“這?些舞女長這麼好看,要是入了小公子的眼,那妹妹這樣人老珠黃的,就要在小公子那裡失寵咯。”
皇後覺得胡淑妃這?小妮子話中有話,就笑著說:“怎麼會,咱們小公子還是很專一的,宮裡美人如雲,他不也隻喜歡粘著咱們姐妹三個,你可見他和彆的妃子親近過?”
胡淑妃聞言,眼珠子狡黠地轉了一圈,掩嘴嬌笑道:“這?倒也是,雖然外麵的花兒又嬌又美,但也不是誰都能夠入咱們家小公子的眼的,那些花兒啊,還是少打小公子的主意比較好。”
尹璁突然被胡淑妃提起,趕緊將視線從美麗的舞女身上?挪開,看向她們幾個,呐呐地問道:“淑妃姐姐,你在跟皇後娘娘說什麼?”
胡淑妃就笑著說:“臣妾在說,這?些舞女長得再漂亮,也比不過皇後娘娘在小公子心目中的地位,讓有些人少打些歪門邪道的主意。”
尹璁不知她為何這?樣說,但還是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胡淑妃從來說話都口無遮攔的,嬌滴滴的聲音又尖又細,在一片絲竹聲中格外突出。她的話傳到在場的舞女和官員耳中,後者們隻覺得一陣
尷尬,總覺得她在用小公子在借喻什麼,好像將他們的小心思?都看穿了一樣。
他們隻能當做什?麼都沒聽出來,照舊給乾德帝敬酒。
一輪歌舞結束,巡撫見乾德帝對跳舞的美女不感興趣,加上?胡淑妃剛才又看穿了他們的打的主意,就沒讓這些舞女留下來陪酒了,而是示意她們退下,然後又笑著對乾德帝說:“想來這些歌舞太過庸俗,不能使陛下開?心,臣再給陛下換些表演吧。”
說著,他拍了拍手,示意下一個節目的表演者出場。
隻見出來的是幾個看起來跟尹璁差不多大的少年,長相也如尹璁一般姣美,但是一個個都畫了妝,穿的衣服也比較輕浮,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揚州巡撫打的是什麼主意。
揚州巡撫滿意地看著他從本地有名的南風館裡精心挑選出來,揣摩乾德帝的喜好培養出來的美少年,胸有成竹地笑了起來。
他早前聽說乾德帝專寵一個少年,便猜乾德帝可能好男色,加上?剛才觀察到舞女跳舞時乾德帝無動於衷的反應,他就更加確定這?一點了,慶幸自己留了一手,還給乾德帝準備了美少年。他找來的這?些少年雖然出身和氣質比小公子差了些,但言行舉止都是非常規矩優雅的,這?一點就足以能夠使他們代替小公子伺候好乾德帝了。
尹璁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這些少年出現在這裡的目的,隻以為這是揚州巡撫給他們準備的特彆節目,畢竟在京城的時候,尹璁還沒見過男子跳舞,突然看到由男孩子表演的舞蹈,還覺得挺新鮮。
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沒注意到乾德帝已經沉下了臉。乾德帝又怎麼不知道這?裡的官員在打什?麼主意,他們這樣做,跟當初的楊侍郎又有什?麼區彆?
也是尹璁的小腦袋瓜沒有反應過來,蕭令也不想重蹈覆轍讓尹璁再跟他鬨一次,才沒有當場揭穿揚州巡撫的意圖,而是耐著性子陪尹璁看完這?一場歌舞,過後再讓這些人撤下。
但揚州巡撫顯然沒有這?個眼力見,他隻想著讓這些美少年幫他邀寵討好乾德帝了,哪裡還能想到彆的?
這?些美少年裡最好看的那個顯然是之前就受到了揚州巡撫的吩咐,一舞畢
,還在酒樽裡倒滿了酒,施施然地走至乾德帝桌前,溫順地跪下,柔聲道:“畫竹敬陛下一杯。”
美人敬酒,原本是一段佳話,但如果被美人敬酒的那個是乾德帝,那就不是佳話了。尹璁看著柔順地跪在乾德帝跟前,一副我見猶憐的美少年,終於回味過來這些少年存在的意義,頓時就緊張起來,像隻護食的小獸那樣擋在乾德帝跟前,警惕地看著這?些心懷不軌的人,甚至還發出威脅的低吼聲。
在場的官員都有些傻眼了,自古以來,臣子給君主進獻美人,可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就算是皇後也不能乾涉皇帝采女納妃,怎麼一個小小男寵敢搶在皇後麵前反對皇帝和美人接觸?
這?個小公子是被皇帝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了,以為乾德帝隻能獨寵他一個人嗎?他知不知道皇帝就要三宮六院,坐擁天下美人,繁衍龍子龍孫嗎?
他們都等著乾德帝怎麼讓這個不懂規矩的小公子下不了台,沒想到乾德帝隻是將他往懷裡一抱,安撫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才對地下跪著的畫竹說道:“你先退下吧。”
在蕭令看來,這?個畫竹也不過是一個身不由己的小人物,沒必要遷怒於他,所以讓他退下的語氣並沒有很生硬。畫竹不知上位者已經在生氣的邊緣,隻以為還不到自己敬酒的時候,見上?位者讓他退下,他就聽話地退下了。
等主廳裡歌舞的人都退下,隻剩下揚州的官員,剛才熱鬨的氣氛蕩然無存,揚州巡撫終於意識到了危險,連忙跪下請罪。
蕭令抱著因為生氣而渾身發抖的尹璁,一邊輕拍他的背安撫他,一邊冷著聲音對底下跪著的官員說:“你們可知錯?”
揚州巡撫雖然並不覺得他給皇帝進獻美人有什?麼錯的,自古以來皇帝後宮裡的妃子哪個不是官員進獻的?錯的隻是魅惑了乾德帝,讓乾德帝獨寵他一人,還妄想霸占乾德帝所有寵愛的小公子。但是眼下乾德帝看起來並沒有要治小公子爭風吃醋的罪的意思,他為了不讓上位者動怒,隻能將錯攬在自己身上。
他一個勁地磕頭認錯,卻不說自己哪裡錯了,蕭令就當他不知悔改,冷冷地地說道:“朕此次南巡,是為巡視
揚州運河,因公事而來,並非是來尋歡作樂。建國初期,百業待興,正是要把錢財花在江山社稷的時候,而你們卻將錢用在不必要的消遣上麵,真是令朕寒心,令黎民蒼生寒心!”
揚州的官員才知他們碰到了乾德帝的逆鱗,雖然他們並不清楚乾德帝真正的逆鱗是小公子,連忙磕頭認罪求饒道:“臣知錯了,請陛下饒命!”
蕭令這?才說道:“朕看在揚州運河的份上,而你們又是初犯,暫且饒你們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朕就罰你們一年的俸祿,希望你們能引以為戒,知道以後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
揚州巡撫連忙謝恩道:“臣多謝陛下,臣一定痛改前非,一心為民。”
因為發生了這?樣的事,鬨得大家都挺不開?心的,這?場宴會才到半途就結束了。蕭令見尹璁剛才氣到,氣息到現在都沒平穩下來,也懶得留在這裡跟這?些官員大眼瞪小眼了,直接抱著尹璁離開。
揚州巡撫還想送他們回彆院,蕭令擔心尹璁看到他又想起剛才不好的事情,就勒令他們不用送了。
“你們還是好好準備明天巡視運河的事吧。”
官員們不敢忤逆他的命令,隻能站在主廳門口目送他們離開?。
回到彆院的房間裡,尹璁還在生氣,氣得臉都憋紅了,胸膛一鼓一鼓的,心律不齊呼吸困難,顯然是氣得犯病了,把蕭令心疼得不行。如果蕭令是個昏君或者暴君,揚州那幾個官員怕是被會被他下令淩遲處死了,那幾個官員也應該慶幸乾德帝並沒有尹璁寵愛小公子而失去理智要他們的命。
蕭令見尹璁就要背過氣去,趕緊給他傳了股內力,然後讓人去找太醫過來看看。
因為這次南巡路途遙遠,蕭令體諒老太醫年事已高不宜長途跋涉,就沒讓老太醫跟來,隻讓老太醫的徒弟隨行,以防不時之需。
太醫在出發前就被老太醫耳提麵命過小公子的病情,大概知道該怎麼給小公子的病配藥,隻是小公子的病不在身而在於心,吃藥也隻是求個心安罷了。
這?一路上小公子極少犯病,他還以為小公子的心病早就好了,沒想到這會兒又複發,著實令他頭疼。他的醫術沒有老太醫的高
?明,生怕自己在外麵治不好小公子的病,讓小公子有什?麼閃失,給小公子看病的時候提心吊膽的,自然也就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好在小公子的病是老毛病了,隻要養著就好,給熬了些人參喝下就平息了許多。
尹璁也好久沒發這麼大的病了,一時嚇得他夠嗆,趴在乾德帝懷裡嗚咽著哭個不停,顯然是被嚇壞了。
蕭令向來心疼他,見他難受成這?樣,就寸步不離地抱著他,不停地哄道:“璁兒乖,不怕了,有朕在呢,沒事的啊。”
尹璁哭到打嗝,一邊打嗝一邊氣呼呼地控訴道:“他們想搶走你,我不高?興,我不允許,我好氣好氣!”
蕭令連連哄道:“嗯,朕知道了,朕不會讓他們得逞的,朕是璁兒一個人的,璁兒不氣了啊。”
尹璁甕聲甕氣地問道:“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