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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包子也餓了大半天了, 聞言急忙積極地幫尹璁燒火。主仆兩人一陣忙活,把自己弄得灰頭灰臉的,終於烤好幾隻芋子, 他們倆吃了幾個,尹璁把剩下來的裝起來,讓小包子把火熄滅,不等小包子問他要去哪裡, 提起輕功又消失在了屋頂上。
尹璁要把剩下的芋子拿去給冷宮裡的娘娘。冷宮就是長寧宮, 裡麵住著先帝的棄妃莊氏, 因為沒了唯一的兒子變得瘋瘋癲癲的,被關在這裡二十幾年。後來見了尹璁才正常一些, 可能是把尹璁當成了自己的兒子看待, 見尹璁經常饑一頓飽一頓的,還省下食物給他吃。尹璁念著莊妃的一飯之恩, 隔三差五就過去看看她。
他們兩人一個見不到娘, 一個沒了兒子, 湊在一起有種孤兒寡母相依為命的感覺。
尹璁翻進莊妃的院子,裡麵黑燈瞎火的,好在月光皎潔,尹璁得以看清門路。他敲了敲莊妃的房門, 沒有響應, 想著莊妃應該是睡了,就把芋子放在門口。
他轉身走出院子,看到天上又大又圓的月亮, 想起今天又是十五了,算了算他已經在宮裡數了十幾次十五的月亮,也不知道還要再數幾次, 才能離開這座深宮。他有點想娘親了,也不知道她在尹府過得好不好,父親在他進宮後有沒有履行承諾給娘親請大夫看病。
承光殿裡,沐浴更衣過的乾德帝揮退殿裡伺候的宮人,坐到正上方的榻上,屈起手指在矮桌上輕輕地敲了兩下。
一個黑衣人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畢恭畢敬地跪在正殿的地毯上。
乾德帝百無聊賴地問道:“如何,查到了什麼?”
黑衣人應道:“啟稟陛下,屬下跟著那少年一路到了長寧宮,發現他乃是尹昭儀娘家送進來的公子。”
聽到尹家,乾德帝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臉上一閃而過的厭惡,隨後又很好的掩去了。
“哦?尹昭儀娘家為何將一個少年送進宮,還讓他住到了長寧宮那邊,朕卻沒有耳聞?”
黑衣人如實稟告道:“那少年人本是尹家家主跟其夫人的陪嫁丫鬟所生的庶子,因生得幾分顏色,尹昭儀便讓他進宮,本是想送到陛下麵前邀寵的,卻被貴妃娘娘攔下,發配去了長寧宮,至今已有一年有餘。”
聽到這話,乾德帝冷冷一笑:“好一個尹家,姑母進宮還不夠,還要把侄子也送進來,真當朕是前朝昏君,想要姑侄共侍一夫嗎?”
黑衣人不敢出聲,隻當自己是個隱形人,皇帝的秘事他們知道得越少,活得就越長。
乾德帝本來還對夜色中那個少年有幾分興趣,一聽說他是尹家的人後,那點興趣很快就被厭惡取代了。乾德帝私下裡是極不喜尹家的,隻因他的養母,先帝繼後尹氏是個貪婪的女人。他生母去得早,嬌媚的尹氏也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蠱惑得先帝將他過繼給她,先帝晚年的時候,又忽悠先帝立她為後。
先帝駕崩後,為了鞏固尹家的地位和榮華富貴,尹氏仗著自己是皇太後,乾德帝的養母,又將侄女指配給乾德帝,還妄想讓自己侄女當後宮之主,將來好讓尹氏的血脈繼承大統,簡直貪得無厭。好在乾德帝不是被她拿捏的傀儡皇帝,以皇後為他生下嫡長子,也無過失為由,拒絕了她改立自己侄女做皇後的建議,隻給了一個昭儀的位份,不冷不淡地放在後宮養著,至今都沒為乾德帝生下一兒半女。
尹家眼看著尹昭儀就要人老珠黃,還不得寵,就擅自揣測聖心,以為乾德帝是斷袖,火急火燎地送了個漂亮的庶子進宮,這讓乾德帝越想越火大,大到要除之而後快的地步。
隻是乾德帝到底沒找到抄掉尹家的理由,他雖厭惡尹太後,但在世人眼裡,尹太後終究是他的養母,尹家也算是開國功臣,如今雖無功勞苦勞,但也沒有過失。貿然抄了尹家,會讓世人覺得他乾德帝蕭令是個忘恩負義的主,若有人存心要反,也就給他們留了造反的理由。
乾德帝手裡把玩著茶盞,眉頭緊鎖,似在沉思。
黑衣人突然想起來自己懷裡還揣著他剛才在少年經過的路上撿到的東西,連忙呈上。
乾德帝看著眼前幾個黑不溜秋的芋子,不解地抬了抬眉:“這是哪裡來的?”
黑衣人回答道:“這是屬下在追蹤那個少年時撿到的,似乎是那個少年的東西。”
乾德帝已經許久沒見過這玩意兒了,早年他率兵打仗的時候在軍營裡還吃過,但做了皇帝之後,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像這種地裡剛挖出來的雜糧已經很少見了。
他拿起一隻仔細看了看,沒發現有什麼異常,又問:“他拿著這些東西作甚,你可有查到?”
黑衣人遲疑了一下,才回複道:“這是他拿來吃的,屬下跟著他回到他的住處,見他跟他的小太監兩人在院子裡生了火烤來吃,暫時沒發現有什麼彆的用處。不過他後來倒是拿了一些去了冷宮,貌似是給冷宮裡的娘娘吃。”
乾德帝被這個回複給弄笑了,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真的覺得可笑,黑衣人也不敢看也不敢問,隻能靜靜地等他笑完,再聽他差遣。
蕭令將黑乎乎的芋子丟回去,拍拍手問道:“尹家私下裡貪了那麼多錢財,兒子在宮中居然淪落到挖芋子充饑,尹家這打得什麼主意,是想以此引起朕的注意嗎?”
他雖然是這麼說的,但下意識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如果那個少年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在沒發覺自己影衛的情況下,為何還要惺惺作態地去給莊妃送食物。
蕭令不認為那個少年厲害到能發覺他影衛的存在,他的影衛都是他一手提拔,為他出生入死多年的精銳,縱使那個少年身手不錯,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毛頭小子罷了。
但不得不承認,尹家送進來的這個少年確實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乾德帝也不知道自己出於哪種心態,吩咐影衛繼續暗中觀察他。
尹璁昨夜吃飽了芋子,睡了一個好覺,還夢到了自己的娘親,夢裡的娘親比他進宮前看起來要精神多了,還學主母院子裡愛美的丫鬟紮了好看的辮子,穿得整整齊齊的,看起來年輕了好多歲。尹璁見到她高興極了,問她是不是父親幫她找大夫把舊疾看好了,娘親卻微笑著搖搖頭,說她要去很遠的地方看病,讓他好好照顧自己。
尹璁信了娘親在夢裡跟他說的話,以為娘親真的被父親送去名醫那裡看病了,醒來時嘴角都還含著笑,一早就心情很好地出門,去隔壁胡美人院子裡覓食了。
胡美人雖然也不受寵,但她畢竟是乾德帝禦封的正四品妃子,每個月領固定俸祿,沐貴妃見她成不了氣候,也沒刁難她,她日子過得比鄰居的尹璁好多了,每天好吃好喝的。
尹璁可是胡美人院子的常客了,為了避嫌,他沒走正門,而是翻牆進去的,一進去就循著味兒摸索到了小廚房,裡麵胡美人的貼身宮女正從蒸籠裡端出一盤子板栗糕,轉身就跟嗅著鼻子進來的尹璁打了個照麵。
宮女差點被他嚇得把手裡的板栗糕給摔了,還是尹璁眼疾手快,扶了一把,沒皮沒臉地嘻笑道:“翠兒姐姐小心,彆把吃的給灑了。”
叫翠兒的宮女見是他,也不跟他客氣,朝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公子又來蹭吃蹭喝呐?”
可憐尹璁在後宮也算是個主子,卻混到這種田地,連個小小的宮女都敢沒大沒小地跟他說話,尹璁也不惱,憨憨地跟翠兒撒著嬌,哄得翠兒給了他幾塊糕點。
胡美人見了,也忍不住笑他,終究還是心疼他,怕他吃東西噎著,還讓翠兒給他倒茶。
尹璁吃了個半飽,見胡美人笑眯眯地看著他,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尹璁吃人嘴短,知道自己又到了給胡美人充當樹洞的時間,就做出洗耳恭聽的姿勢來。
果然,胡美人跟他八卦道:“璁兒弟弟,你可知昨夜禦花園發生了什麼事?”
尹璁心說我當然知道啦,我還在現場目擊了全程,但是見胡美人傾訴欲爆棚的樣子,他就裝作不知道,好奇地問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