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
浪頭村,一片安靜,不時聽到一兩聲的狗叫。
村前。
大海一片開闊。
小碼頭。
停著十來艘小漁船。
海麵上不時響起魚跳起重新砸回水裡發出的“劈啪”聲。
小碼頭邊上是沙灘,沙白如雪,往東頭延伸一兩公裡,接著是一塊又一塊礁石,小的隻有拳頭,大的如同小山高十數米,層層疊疊堆在一起,長滿鋒利如刀的蠔殼和又濕又滑的海菜。
浪頭拍打,水花四濺,嘩啦啦甚至轟隆隆聲音傳出老遠。
礁石邊上的沙灘,一個人趴著,一半身子泡在海水裡。
趙大海猛一下坐起來,一股惡心直衝喉嚨。
“哇!”
趙大海雙手撐地跪著,先是一口一口的海水,接著是黃膽水,最後乾嘔,吐得昏天暗地,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停下。
夜空又高又遠。
重生?
自己重生了?
趙大海躺在冰冷的沙灘上,瞪大著眼睛,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淚水一下湧出眼角。此時自己剛過十八歲生日。兩年前,自己十六歲生日的那天,父母出海捕魚,突遇大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遭逢巨變少了管教,偷雞摸狗打架喝酒無一不做,成了一個混子。五十歲生日,老光棍一個人喝了兩斤酒兌了水的劣酒,跑到海邊,爬上礁石,一腳踩空摔下掉海裡,喝了一肚子海水以為死了,沒想到再一睜開眼睛,重回二十年前。
老天爺這是瞎了眼嗎?
為什麼不早重生兩年?這樣才阻止父母出海捕魚才能逆天改命。
現在這是幾個意思?
這是要再受一次苦難麼?
混子又一生?
娶了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一個漁村的混子,哪有這樣的本事?
這樣的人生,縱使再活一遍又有什麼意義呢?
乾脆死了算了!
趙大海爬起來,向著礁石衝過去,重生?
老子不稀罕!
我的命我做主。我想死誰都擋不住。
趙大海咬了咬牙,手腳並用,爬上最高的礁石,剛想站起來縱身往下跳,猛地看到村子東頭最高的地方孤零零的兩間瓦屋亮著燈,如遭雷擊。
“天啊!”
“死了算了!?”
“我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
……
“好死不如賴活著的哇!”
……
“我不是人啊!”
“混子都還能每年給老爹老娘燒點紙倒兩杯酒呢!”
“自己死了是一了百了是痛快了!”
“誰給奶奶送老送終啊!”
……
趙大海瘋狂甩自己耳光,前塵往事後世經曆湧上心頭,放聲痛哭,不知道過了多久,跌跌撞撞向村子走去。
村子最東頭。
一大一小兩座瓦房。
趙大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院子門沒有鎖,一推就開,走進去。一股熟悉同時陌生的感覺湧上心頭。這是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每一寸都熟悉無比,看向堂屋,門開著,一盞煤油擱桌子上,旁邊一個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老太坐在矮凳上,麵前拉著張破漁網,手裡拿著網梭正在縫縫補補。
趙大海鼻子一酸。兩年前,父母走了後,自己混帳王八蛋好吃懶做,年過七十的奶奶鐘翠花靠著織漁網賺點錢,死死地支撐著家。
趙大海一陣陣後怕,白發人送黑發人這是世界上最痛的事情,奶奶已經經曆過一次,自己真的礁石上一跳,再來一遭,奶奶肯定受不了。
趙大海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大步走進屋。
“奶奶!”
“這都幾點了!”
“彆織網了!”
“睡覺去!”
趙大海走到鐘翠花麵前。
“啊?”
“你啥時候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