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焰坐在床沿,垂著眼睫,用鑷子夾著酒精棉仔細地擦掉了孟檸腿上的灰塵。
他的動作已經很輕了,然而孟檸的身體還是不受控製地顫了顫,她繃緊了腳背,瑩潤雪白的腳指頭也因為酒精帶來的灼燒感一顆一顆地蜷縮起來。
薑焰手頓了一下,隔了幾秒,他喉結滾了滾,將手上沾滿血跡和灰塵的酒精棉丟進垃圾桶,又換了新的,繼續給她的小腿消毒。
少年好看的眉眼斂著,冷白的額角覆著一層細細的薄汗,看起來並不好受。
孟檸還閉著眼睛,在等著下一波酒精的灼燒感襲上神經,結果等了好幾秒都沒等到,她撐著枕頭抬起上半身,回頭看了薑焰一眼。
他正盯著自己腿上的傷口,手停在半空中。
“……”
孟檸又將腦袋埋在枕頭裡,低低嗚咽了一聲,“薑焰,我覺得我現在還好,你直接給我來個痛快點的叭。”
……
女醫師進來的時候,孟檸腿上的傷口已經快被薑焰處理好了。
看到屋子裡有人,她邊走過來,邊問道:“同學,你哪裡不舒服……”
沒等孟檸回答,女醫師已經掀開簾子,看到了少女帶著一身斑駁的血跡趴在床上,她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哎喲,我的媽,這是怎麼弄的?”
孟檸覺得有些丟人,很小聲很小聲地回道:“不小心從台階上摔了下來。”
女醫師沒說什麼,她從薑焰手裡搶過鑷子,開始趕人:“行了行了,這位男同學你出去吧,我來弄就好了。”
她把人趕了出去之後,將醫務室的門鎖了起來,打開了空調,等室內的溫度高了一點之後,讓孟檸將襯衫脫了下來,仔細地給她檢查了一遍後背。
少女後背皮膚和小腿一樣被劃了幾道深淺不一的口子,破了皮流了血,不過好在腳踝沒有腫,證明沒有崴到腳,這幾天正常走路是沒有問題了。
女醫師給孟檸處理完身上所有的傷口,歎了一口氣,她放下鑷子,走到辦公桌前開始寫病曆單,“下次一定要小心一點,你看你皮膚那麼好,要是留了疤多難看。”
孟檸穿好衣服和鞋子,又套上薑焰的寬大校服,忍著痛下了床,她乖巧地點頭,“我知道了。”
女醫師這時抬頭看孟檸了一眼,她立刻就想起來小姑娘之前因為姨媽痛已經來過她這裡一次了,人對漂亮的事物總是記得很清楚。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說剛剛那個男生看著怎麼那麼眼熟。”
*
楊明遠從負責拍攝的女老師嘴裡得知孟檸從台階上摔下來了,並且摔得“很嚴重”之後,立刻給程慧文打了電話說明了事情起因,並代表學校道了歉。
孟檸還沒走出醫務室,就接到了程慧文的電話。
程慧文已經給她請了兩天的假,還告訴她,有人很快就過來接她回去。
掛了電話,孟檸打開醫務室的門,一眼就看見正站在走廊儘頭等她的薑焰。
少年側臉線條削瘦而利落,眉眼清俊,漆黑的眼睫低低地垂著,薄唇微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孟檸的視線緩緩往下。
她這才注意到他的襯衫上麵染了她的血跡,領口的兩顆扣子沒有扣,露出一小塊乾淨冷白的皮膚,看起來像西方神話裡剛剛進食過的、年輕而俊美的吸血鬼。
察覺到她的目光,他稍稍抬起眼,朝她看過來的那一瞬間,他眼底情緒翻滾了一瞬,冷白的臉上神情晦澀難明。
孟檸沒看懂他眼底的情緒,也無從猜測他的心事,隻恍惚覺得他像是在壓抑什麼,所以很不開心的樣子。
頓了頓,她想起她剛穿來這裡的時候,薑焰就已經是這個性格了,喜歡將所有事情都堆積在心裡,喜歡壓抑著自己所有的情緒,麵上永遠是一副淡漠隱忍的模樣。
所以她好像都沒見他笑過,一次都沒有。
孟檸想,這樣活著一定很累很累吧。
而原主大概也是這樣的性格吧,所以原主不喜歡這個世界,不喜歡所有人。
孟檸抿了一下唇角,慢吞吞地走到他的麵前,她抬起頭,一臉認真地說道:“薑焰,是不是有什麼事讓你不高興了,你能不能和我說說呀?”
頓了頓,她舉起紋路乾淨的手掌,作發誓狀:“我保證不會告訴其他人。”
薑焰眸光微虛,他靜靜地看著孟檸。
少女眼睛如同陽光照耀著的泉水一般清亮,她細長卷翹的眼睫在雪白的臉頰上落下一小片陰影,鼻骨小巧挺拔,唇瓣有些蒼白,卻依舊柔軟。
薑焰眸色有些許狼狽,他迅速地移開了視線。
如果有一天,她真的知道了,他心底那些關於她陰暗又齷齪的心思,關於她那些近似褻瀆一般的肖想,她會是什麼反應呢。
是會覺得難以置信,還是會覺得他臟,覺得他無恥,還是……
如果她不能接受這樣真實的他,選擇遠離他,那他到時候該怎麼辦呢。
他一定會發瘋吧,會不擇手段地將她牢牢抓在手裡,然後將兩人的關係推向不可修複的境地。
孟檸等了一會兒都沒等到薑焰的回答,心底有些難過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