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東西從拖鞋下逃脫。
一定是被拍到了。
但不一定是死了,這種事情是有過的,爸爸媽媽拍了蟑螂,拿開拖鞋,那蟑螂又跑了。
“拍死了。”奶奶要拿開拖鞋來看。
我和妹妹喊著:“先彆拿,阿娘,你先踩上去,把它踩踩死。”
我還是隻敢待在床上,妹妹赤腳踩在地上,行動起來有些畏手畏腳,但臉上的神情更像是大快人心,將討厭的蟑螂束縛在拖鞋之下,接下來該讓它碎屍萬段了。
這種事不勞煩彆人,妹妹親自來。
“怎麼不穿拖鞋?地上臟的,還冷得要命,著涼了就不好了。”奶奶的關注點已經在妹妹的那雙小腳上了。
我的比她大一號。
衣服褲子也是一樣,就算款式總是買一模一樣的,尺寸還是不一樣。
大一號,看不出什麼,但我是姐姐,彆人都看得出來,妹妹太瘦了,如果我們一樣胖瘦,僅憑那早出生的幾分鐘,如何斷定誰是姐姐,誰是妹妹呢?
我聽過一種說法,其實先出來的那個才是妹妹,後出來的才是姐姐。
我先出來,當了姐姐,替妹妹先看了一眼這世界,陌生的地方讓我哇哇大哭,而產房外的人大概都鬆了一口氣,沒有人知道我哭是因為我害怕孤身一人。
很快,妹妹就來陪我了。
其實,她的膽子比我要大,小時候一起躺在床上,我喜歡亂動,喜歡做著用腳踩三輪車的動作,妹妹就在一旁看,靜靜看著,不是像極了在動歪腦筋的人。
家裡能拆的東西都被妹妹拆了個遍。
不能拆的,比如收音機,電視機,妹妹也想去拆開來,看看裡麵到底裝了什麼,研究一下再裝回去。
好奇心重是孩子的天性。
可妹妹的好奇心,特彆重,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們小時候有很多能玩的益智類玩具,這智商是不是會更高一點。
恐怕也不能知道了。
已經生下來的孩子,又怎麼能再塞回到母親肚裡,回爐重造呢?
肉已經掉下來了,是一塊好肉,還是,一顆毒瘤,得等到日後才能知曉。
開始是好肉,放久了也可能會變壞的,一旦開始腐爛,那就隻會爛到骨子裡,雖不在母親體內,但這塊肉就是毒瘤,依舊是母親的好肉,但其實,早已是彆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如此護著我們的奶奶,最寵的不是我們,是阿五,阿五是誰呢?老爸。
妹妹用腳踩在拖鞋上,用力壓下去左右晃動,隻為讓蟑螂死得徹底,最好拿起來的時候,它已經變成一個肉餅,那才不用擔心它會跑走。
奶奶見了,馬上去拍妹妹的腳:“死掉了,蟑螂都死了還踩什麼,等會把你阿爸家裡弄得都是血,還有,拍得太用力,還會有很多小蟑螂跑出來的。”
“啊。”
妹妹一聽又躲回到床上。
拖鞋被奶奶拿開,我和妹妹目不轉睛地看著,地上沒有小蟑螂,還好還好。
大蟑螂已經乾癟,死透了。
妹妹放鬆下來,喊著說:“看電視了。”轉向我,“老文,去把電視開了。”
“哦。”
我習慣性去應下這種事情。
妹妹坐在床上,拿著遙控器,趁奶奶出去扔蟑螂的工夫,端詳著我臉問我:“老文,你的牙不疼了吧,那我們一起吃薯片。”
超市裡買的。
番茄味。
我搖頭,隻是不想吃薯片而已,見妹妹眉頭緊鎖一臉苦悶,實在忍不住伸手去碰她的額頭,輕輕推了一下,說:“不吃薯片了,等會牙又疼了。”
“那你現在就是不疼了?”妹妹笑著說,來掐我的臉頰,特意選了右邊,“老文,你摸上去肉鼓鼓的。”
所以,我是姐姐。
四斤六兩的我,比三斤七兩的妹妹多了九兩,這九兩是我在母親肚子裡搶了妹妹很多吃的才會多出來的吧。
嬰兒叫新生兒。
那出生之前,待在母親肚子裡就可以看做是另外一個世界。
我搶了妹妹的營養,害得她比我輕了九兩,是我虧欠了妹妹,我們本該是一模一樣的。
這樣才公平。
不公平的環境之下,誕下了我們兩個。
出生以後,我就是新生兒,來到一個全新的世界,這裡,不知道是不是公平,也許不公平,因為我生來就是姐姐,一出生,醫生護士給我定下了這個身份。
我能如何?隻好老老實實還著出生前欠下的債,雖然,我看上去很好欺負,但被妹妹欺負是理所應當。
被彆人欺負,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出手打人也是理所應當。
對所有人沒有脾氣,不代表沒有脾氣。
空調沒有修過。
所以,房內根本沒有冷氣。
爸爸媽媽到底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