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被裡的手不自覺收緊,姒雲喉中泛出久違的酸楚。
不多時,屬於周王的氣息倏而遠去。
琮琮珠簾聲落入耳中,伴著幾聲幾不可聞的叮嚀。
“好生照顧夫人……若是不能開懷,與子叔二人說,去民間請些戲班子回來……”
若有似無的說話聲混入簌簌風聲,讓人聽不分明。
“簌簌——簌簌——”
青竹猗猗如訴,梧桐聲聲彆離。
一縷晴光掠過眼前,姒雲心裡倏地生出某種沒有道理的慌張與急迫,陡然睜開眼,仰頭望向大門方向。
隔著細嫋晴絲,婆娑春色,周王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清,似上了年頭的老電影一閃而過的老照片,隻一眨眼,便再無可溯。
“……王。”
她下意識開口,卻因昏睡太久,嗓音喑啞,發不出聲音。
珠簾另側,周王大步行至門前,又陡然停下腳步,微微側過身,似乎想再看她一眼,餘光裡映出床幔的刹那,動作倏地一頓,提斂起衣袂,大步而去,眨眼隱入漫天春光裡。
十裡春風不留痕,灼灼春色映入眼簾,姒雲心上倏忽湧出從未有過的錯雜,眼眶不自禁泛熱,名為彆離的情緒占據高地,往日種種,好的、壞的、愛慕、歡喜、欺騙、利用……糅雜成涓涓溪流,湧過心間,酸楚如針刺,姒雲許久不舒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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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簌——簌簌——”
梧桐聲聲如故,時光輪轉不停歇。
姒雲本不知自己已“昏睡”數月之久,隻以為原身身子若,而此間的藥物又不濟,她才會一日比一日疲累,甚至久睡不醒。
直至某日午後,她自夢中醒來,驚聞窗外梧桐如蓋,嘒嘒鳴蜩一聲迫似一聲,而後才驚覺,“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時已入孟夏。
“轟隆隆!”
又過幾日,某個夜半,一道驚雷淩空而下,西窗被風吹開,疾風驟雨席卷而入。
姒雲自昏沉裡悠悠轉醒,腦中雖昏昏沉沉,外頭的風雨聲卻也聽得一清二楚。
雨打芭蕉是閒適,夏夜驚雷裡的雨打梧桐卻讓人心驚。顧不得渾身酸痛,她強撐著坐起身,下了榻,深一腳淺一腳往外間走。
“阿洛?”她撐住木桌邊沿,抬眼望向燈火迷離的門外,“木蘭?木槿?”
屋外風雨如晦,狂風搖顫梧桐,落葉風雨接連不斷,紙窗呼啦不停。
如是動靜,門外依舊杳無人聲。
姒雲心一沉。
旁人或許會躲懶,如是雷雨夜,姒洛斷然不會棄她於不顧。
莫不是出了什麼事?
盞中還有些許涼茶,她顧不得太多,舉起茶盞,一飲而儘。
腦中混沌總算潰退不少。她拍拍臉、甩甩頭,提起精神,再次四下打量。
香爐、琴案、書案、臥榻……房裡並不見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