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邊那動如流風的颯遝身影——雖換成了女裝——不是姬風,還能是誰?
她撐起上半身,脫口而出。
“夫人醒了?!”
顧不上吵吵嚷嚷的三人,姬風忙不迭地擱下藥碗,疾步奔至床前,伸手探了探她額頭,又墊高枕頭,扶她坐起身。
“夫人感覺如何?可有哪裡不適?”
“張瘋子,人醒了都沒發現?”
房裡又響起毒寡婦的揶揄聲,他幾人至多安靜片刻,很快又吵吵嚷嚷,互不相讓。
張瘋子瞪她一眼,回敬道:“吐息如遊絲,誰能聽出差彆?你不也沒聽見?”
花娘子忍不住扶額,勸道:“好了好了,彆打擾八堂主說話……”
視線相觸,姒雲的目光倏地一頓。
八堂主?是在說姬風?
她下意識攬住姬風的手腕,一邊抬眸偷覷房中那“奇形怪狀”的三人,一邊小聲道:“姬風,這是哪兒?你我為何會在此處?他們是什麼人,為何喚你八堂主?我……”
都說遺忘是千萬年演化對人類的饋贈,若是一段記憶過於痛苦,出於自我保護,大腦會短暫封鎖那段記憶,直至自身足夠強大,能夠支撐得起那段回記。
許是身體狀況的恢複被覺察,話說一半,驪山晚照亭裡的所曆所聞忽如山巔鬆風不期而至,急風驟雨般傾灌入她本就混亂的識海。
姒雲心一空,拉著姬風的手倏地一鬆,兩眼霎時空茫。
“張師父!”
眼見她剛剛恢複些許血色的麵容再度灰白,姬風被唬一跳,連忙攙住她,轉向身後,大聲道:“快來看看,夫人怎麼了?”
被點名的張瘋子動作一頓,瞟了姒雲一眼,卻不上前。
姬風正不明所以,腕上又是一沉,回頭一看,卻是姒雲已醒過神,臉色雖蒼白,眸中已有焦點。
“無妨。”她拉著姬風的手微微用力,朝她輕搖了搖頭。
姬風大氣不敢出,仔仔細細端望許久,才扶她坐穩在床邊。
“既如此,夫人且好……”“大……”
姒雲一動不動看著她,拉著她的手愈發用力,雙唇微微顫動,啟合許久,卻依舊沒能發出聲音。
姬風的視線落到她緊攥著自己的、骨節泛白的手上,知她懸心何事,欲言又止,眉心擰成了川字。
許久,一縷秋光掠過堂下,她輕歎一聲,擺擺手示意另幾人先退出房間。
待房門被掩上,房中隻剩寥落秋光,她走到竹榻邊,斟了一碗熱茶,遞到姒雲手中,而後坐落床頭,看著她的眼睛,眸間若有哀意。
“夫人,節哀。”
姒雲黛眉微顰,渾圓的眸子微微一顫,手裡茶泛起漣漪,很快消散不見。
分明早知結局,分明彆離才是常態,何以在“節哀”兩字落入耳中的刹那,灼灼秋色倏忽消隱?
她似乎聽見十裡秋風哀鴻遍野,離離秋草落霜滿天,眼所見、耳所聞,隻剩下“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夫人?夫人!”
不知過了多久,刺目的浮光掠過眼角,姒雲在姬風一聲急迫過一聲的呼喚中回過神。
莫不是秋光太熱烈,何以隻一眼,便叫人紅了眼眶,抬不起頭來?
“如此。”
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狼狽,她緊攥住茶碗,努力提起嘴角。
隻不知為何,她以為臉上掛上笑容時,姬風卻突然彆開了臉,好似不忍再看。
直至手中茶漸漸沒了熱氣,一炷香幾近燃儘之時,她終於想起掛心之事,手上驀地一緊:“那現在?”
周王已去,子嗣不存,現如今的天下是何亂象?
姬風眸子忽閃,輕喃道:“東周諸侯各行其是,虢公與晉侯扶鄚公餘臣為王,定都鎬京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