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劇情需要, 再加上趁現在天氣沒有徹底入冬, 所以他們加緊開始趕戶外戲。
陸琛每日都是灰頭土臉的, 他忍受著,十二月乾燥的風,忍受著,他幾乎要滲入心底的寒冷。
手臂上的傷口正在慢慢結痂, 陸琛總會覺得很癢,但隻能控製著自己不去撓它。密密麻麻的癢意, 像是有螞蟻爬上了自己的手臂, 接觸著自己的皮膚, 讓人頭皮發麻,讓人幾乎想要刮下這一層的皮膚,以尋找安靜。
但沒有時間去想太多的東西,因為一直都在拍戲, 每一天都一點一點的沉浸到劇中地那種情緒, 進入那個劇情之中, 不斷地加深著自己體驗。
被拋棄, 被追打, 承受著來自這個世界的惡意,忍受著所有人的質疑與逼迫, 卻依舊掙紮著,想要活下去。
在他一點點的沉浸入角色之中, 也讓他覺得, 他在一點點的疏遠他自己, 疏遠著那個“陸琛”。這是一種很奇妙,也很古怪的狀況。
陸琛覺得自己處在一種未知的茫然狀態,經常在休息的時間發呆,雖然他平時也愛發呆,但是這是另一種之前從未體會過的感覺,是整個人都完全的失去知覺與意識,腦海裡感覺是空白一片,空茫茫的,但卻又感覺塞滿了東西,無數光怪陸離的畫麵自腦海閃過,但卻轉眼之間,什麼都不剩下了。雖然知道這麼說會很奇怪也很矛盾,但是的確是實實在在的陸琛此時的感覺。
他常常會在半夜的時候驚醒,開始整夜整夜的失眠,白天拍戲本身就累,而且經常要趕夜戲,陸琛幾乎承包了整個劇組的一半夜戲,因此睡眠時間就大大的縮短,所以每一次回到酒店睡覺的時間於他而言,就很值得珍惜。
原本想要一個好的狀態來麵對第二天的拍攝,但是突如其來的失眠打亂了他所有的計劃。不,不對,並不是突如其來的,而是早有預告。
陸琛一直都知道的,自己最近不斷而來的失眠,但是他卻始終想要試圖去逃避這個問題,去找閔允琪,去找田正國,拜托他們陪自己,但是他沒有告訴閔允琪原因,隻是類似撒嬌耍賴一樣的告訴閔允琪,自己一個人睡害怕。‘
隻是後來和田正國和好之後,他就知道自己瞞不過田正國,畢竟和自己共用一間房,也瞞不住。但是陸琛,也隻告訴了田正國自己最近經常失眠,就到這裡,僅此而已。除此之外,陸琛什麼也沒說。
而且,他在有意無意地躲著樸知旻,隻因樸知旻真的太敏銳,哪怕陸琛什麼都沒說,但是他卻是那個最早發現陸琛狀態不對勁的人,也是在慢慢一點點地摸索著試探著陸琛現在的狀態。陸琛很害怕,卻又想下意識的去依靠他,這種矛盾於是演變成了現在的情況,他在試圖去躲樸知旻,但是壓抑不住的想要找他傾訴。
在半夜驚醒之後,陸琛就睡不著了,他甚至想要不要去配些安眠藥,但是他現在的選擇,隻有對著酒店那一扇落地窗,看著外麵的夜色發呆。
陸琛看著城市的燈光一盞一盞的熄滅,就像是通向彼岸的鬼火,隨著一點點接近彼端,就一盞盞的相繼消失。到最後整座城市都變暗,陷入了一片的灰暗的死寂之中,感覺隻留下了他一個人,身處於這片黑暗之中。
陸琛不知道現在已經幾點了,他覺得現在腦子很亂,亂的快要爆炸了,混亂的思緒充斥了他的大腦,他摸了摸自己身上,沒有手機。
環顧了一圈房間,才想起手機被他放在了床頭櫃,他想要去拿,剛剛從地上爬起,甚至還沒有站直身子,他就硬生生的攔下了自己的動作,他顧不上地麵的冰涼,再次直接趴在了上麵,臉頰接觸到地板,冰涼的觸感喚回了陸琛的些許神智,讓他在一瞬間,清醒了一些,卻隨即陷入了更深的恐慌之中,沒錯,恐慌。
現在不可以。
不可以,讓他們擔心了。
沒關係的,忍忍就好了。
沒關係的,會過去的。
他隻能這樣告訴自己,來不斷的安撫內心的不安與焦躁。
手臂又開始隱隱作痛了,陸琛很奇怪,明明已經結痂了,明明已經快好了啊,甚至也不是什麼大傷,小傷而已,這種傷在平時一直都是很快就好了,一直都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這傷,就像要折磨他一般,壓榨著他的神經,誓要讓他記住這種痛苦,深深的刻入他的身體。
他在此時,不知怎麼的,回憶起了父親去世的那個夜晚,所有人都散去,隻留下他自己一個人呆在空蕩蕩的家裡,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一個房子更加貼切,沒有了人味,沒有了自己熟悉的,親近的人存在,無論如何,都談不上是一個家了。
那個時候的他,已經更加深切的知道“死”是什麼意思了。
就是父親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麵前,摸著他的頭,笑著對他說話,給他做飯,帶他出去逛超市,買東西,自豪的誇獎著他。
也知道,從此以後,隻有自己一個人了,這個世界上,隻剩下自己一個人了,要學會一個人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