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她的意料。
可笑先前老虔婆還說要把鴛鴦指給賈政呢,原來人家早就有了相好的男人。
老虔婆棒打鴛鴦這事兒,做得真是不地道。
但這話,王夫人就不說了。
“可以,隻要你守口如瓶,我會滿足你這三個條件。但若你食言了,我必會讓你死無葬生之地。而且,你可記好了,老太太本來就是因為你沒扶穩才摔倒的,我隻不過是碰了一下老太太而已。你的錯更大。”
鴛鴦低頭不語。
正是因為她也有很大的過錯,所以才會聽從二夫人的提議保命。
賈母屋中,邢夫人見討厭的妯娌去了許久都沒回來,心說難道是不小心掉進馬桶裡去了?
不過,為何鴛鴦也出去了?
鴛鴦不是應該寸步不離守在老太太身邊麼?
隨著邢夫人心中的疑惑漸起,王夫人與鴛鴦卻是一前一後,分開回來了。
回來的兩人,又開始抹淚。
邢夫人有點受不了,她想出去透透氣。
於是借著出恭,到了外頭。
到了淨房的第一時間,便是讓自己的大丫鬟回去弄染了薑汁的手帕。
要不然,她這戲著實唱不下去。
這會兒時間已經過去許久,連太醫都走了。等下怕是她那個冤家要回來了。還是做足了準備為好。
邢夫人的院子離得遠,大廚房也不近,是以邢夫人在淨房等了許久,才等到自己的丫鬟回來。
瞬間恍然大悟,覺得方才妯娌可能是快哭不出來,也去弄什麼薑汁洋蔥手帕去了。
等邢夫人再次回去的時候,果然看見妯娌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哭得慘極了。
哼。這個討厭鬼,慣會做戲。
整得跟誰不會似的。
來啊,誰怕誰!
當賈政暈乎乎地來到賈母院子時,屋子裡已經是一片哭聲。
若不是來的時候遇見了太醫,他都要以為母親這是去了。
人還活著呢,這些人就開始哭喪,賈政頓時心頭火氣。
進門便怒罵道:“哭什麼哭!老太太還活著呢,你們哭什麼喪!晦氣!再有那哭的,老子都把你們發賣出去!”
賈政這一聲怒罵,屋子裡的丫鬟們嬤嬤們,便漸漸收了聲。
傷心雖然是傷心,但誰也不想碰在二老爺的刀口上,成為二老爺的刀下亡魂。
真被二老爺給發賣出去。
賈家,實在是個好去處,大家夥都不舍得離開。
片刻之後,屋子裡便清淨了不少。
“多餘的人都給我退出去,留下老太太身邊伺候的人。太醫說了,要保持空氣流通,這麼多人在屋子裡,空氣都沉悶了,老太太肯定難受。還有,藥都煎好了沒?誰負責的?”
賈政強撐著精神,發問。
賴嬤嬤趕緊道,“都聽二老爺的,二等以下丫鬟都先下去。”
吩咐完了丫鬟們,賴嬤嬤趕緊回話,“回稟二老爺,楊府醫的弟子已經去煎藥了,想必很快就好。”
湯藥這東西,也得要煎煮時間。
光一味求快,也不成。
“派人去守著,藥一好,立馬讓人端來。下次也彆上楊府醫那邊煎藥了,直接讓楊府醫的弟子上老太太的院子裡來。”
這會兒還未開春,天還冷著。
湯藥晃蕩了一路,容易灑了,也容易涼,不合適。
“是,二老爺。我這就派人去說。”賴嬤嬤應道。
說完了這些瑣事,賈政這才轉到重點上。
“夫人,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老太太為什麼會在你院子裡摔倒?”
賈政在說到後麵那幾個字的時候,一字一句的,頗有點咬牙切齒的意味。
這麼長的時間,王夫人早就在心裡打好了腹稿。
期期艾艾地回答,“老爺,今兒個老太太有事兒找我,便去我院子裡尋我。哪知道事情說好了,臨走的時候卻在院子裡摔了一跤……”
王夫人把想好的說辭說了一遍,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反正那個時候除了鴛鴦,便沒彆人在場。
而翠兒,是她的丫鬟,甚至她都沒看見事情發生的經過。
鴛鴦都已經被她買通了,在老太太醒過來之前,她不會有任何問題。
隻要把賈政跟賈赦應付過去就行。
賈赦那邊好應付,但曾經日夜相處的枕邊人賈政,就稍微難了點兒。
但她向來辦事穩妥,賈政會懷疑她的可能性極小。
果不其然,賈政傷心地說道,“夫人,你應該多顧著點母親的,母親年紀大了,你應該親自攙扶母親,扶母親回房才是。”
王夫人:“……”
差點罵娘。
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老太太是沒丫鬟,沒長手腳嗎?
現在想起來,她還覺得當時老太太摔倒,是因為鴛鴦沒扶好,自己隻是遭了無妄之災。
“老爺,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扶好老太太。我也很後悔,恨不能一身代之。”
王夫人懊悔不已,仿佛真的就是那麼想的。
實際上,後悔是不可能後悔的。
隻恨沒一口氣摔死老虔婆。
又過了許久,湯藥來了。
王夫人在鴛鴦、大嫂、李紈的幫助下,親手給賈母喂了湯藥。
算是聊表了孝心,反正賈政看了麵色好了許多。
見狀,王夫人哪裡還敢離開賈母的屋子。
一直在床邊侍疾照顧老太太。
此時賈政環顧一圈,發現大哥還沒回來。
“大嫂,大哥呢?怎麼還沒回來?”
邢夫人動作一滯,“嗬嗬,你大哥那人你也知道,上哪兒也不會告訴我。不過我已經差人到處找了,想必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來。”
邢夫人是真的不知道賈赦上哪兒去了。
賈赦跟她關係非常一般,她不喜歡賈赦貪花好色,賈赦也嫌棄她沒有生育能力,因此兩人之間關係冷漠。
誰也看不上誰的那種。
賈赦聽得此話,不由得眉頭皺起。
“大哥也不太著調了,母親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竟然連人都找不著。”
賈政內心是看不上這個一無是處,隻會要錢花天酒地的哥哥。
但奈何人家先從母親肚子裡爬出來,他隻能委屈做老二,被他壓了一頭又一頭。
心裡不平衡那是真的,畢竟往後家中產業承爵的大房能分到七成,而他隻能分到三成。
若是兄弟倆關係好也就罷了,但兩人關係可不好,平日裡也隻有麵子情。
此時抓到了大哥的小編子,賈政當然不會放過。況且,他這回可是站在了道德製高點上。
誰也不能說他有錯。
邢夫人臉色有點不好看,小叔子這話跟說賈赦不孝有什麼區彆。
她難道不想第一時間找到賈赦嗎?
她也想。
“二弟,嫂子是真的不知道你大哥上哪兒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大哥在外頭養了外室,我先前跟你打聽,你不告訴我來著。”
邢夫人在心底翻了個白眼,“或許二弟知道你大哥在哪兒?要不還是二弟你遣人去他養的那幾個外室處找找吧。你份量可比我大。”
賈政:“……”
搬起石頭砸到了自己的腳,說的就是他。
王夫人見自家男人被懟,立刻諷刺道,“大嫂,你都知道大哥有外室了,怎麼不管管。咱們這樣的人家,要是弄出了外室子,那名頭可不好聽。”
“不過這對於大嫂來說,卻是好事兒。畢竟,大嫂也算是喜得貴子,不是麼?”
“你!”邢夫人氣得胸脯起伏不定,雙眼冒火!
王夫人明麵上沒有說臟字兒,但是暗裡卻罵她是不下蛋的母雞。
這讓邢夫人如何不生氣!
片刻之後,她冷靜下來。
現在婆婆臥病在床,昏迷不醒,眼前老二兩口子都在,自己勢單力薄,無論如何都是說不過這兩口子的。
“哼,老二家的,你也彆太得意。我看婆婆出事兒這件事,跟你脫不了關係。你且得意著,等母親醒來……”
“嗬嗬。”邢夫人甩下這兩個字後,拂袖而去。
反正今天這姿態做的足足的,老二家的那個賤人願意寸步不離地伺候婆母,那就讓她伺候去唄。
反正她又不招婆母待見,還是不要上去添亂好了。
她被氣得心絞痛,得回去床上好好躺躺。
不行,得叫大夫看看。
最好在臥床休養上一陣子。
且不說賈家這邊一堆的破事兒。
王熙鳳這邊,所有的行李嫁妝,都已經抬上了婚船。
在開船之前,夏收終於及時回來。
“夏收,你可算是回來了,小姐剛才還念叨你,說你怎麼還不回來呢。方才林管家來人請示,小姐還說要晚一點開船,先等等你呢。”
秋拾很羨慕夏收被主子倚重。
主子身邊的四個大丫鬟,最為倚重的便是夏收。
春麥一般管主子生活瑣事,夏收管庫房鑰匙,她則是專門做主子的衣裳,相當於繡娘。至於冬雪,會一些拳腳功夫,主要負責主子的安全。
就她,在主子跟前得臉的機會最少。
因此,秋拾有那麼一丟丟的嫉妒夏收。
夏收沒有多說什麼,她趕著回去跟主子複命。隻點了點頭,便算是跟秋拾打了招呼。
然後在小丫鬟的指引下,快步去往主子的房間。
身後的秋拾見夏收都不屑搭理自己,不由得撇了撇嘴角。
“切,神氣什麼。不都是主子身邊的大丫鬟。”秋拾看著遠去背影小聲嘟囔,“總有一天,我也要成為人上人,讓你們都不敢的正眼瞧我。到時候咱們走著瞧。”
屋中,王熙鳳正在跟巧姐兒玩著。
見夏收回來了,立刻讓奶娘帶著巧姐兒去邊上玩兒。
“夏收,事情辦得如何?”
“回主子的話,信奴婢親手交給了夫人,夫人也已經看了。說她會處理的,叫您不用擔心。還叫奴婢往後一定要好好照顧小姐。若是有事會給您寫信。”
夏收把與韓夫人的對話,簡要地說了一遍。
王熙鳳點點頭,“行,我知道了。這事兒辛苦你跑一趟了。我已經安排好了房間,你跟冬雪一個屋子,來回跑了一趟,想必累了。快回屋去喝盞熱茶。”
“對了,回去的時候若是看見冬雪,讓她過來找我一趟。”
“是。奴婢遵命。”夏收恭敬地說道,然後行禮離開。
王熙鳳閒著無事,便又抱著鳳姐兒回來玩。
“巧姐兒,你小肚子有沒有餓?要是餓了,娘讓人準備晌午飯。”
其實是王熙鳳肚子餓了,所以才這麼問巧姐兒。
沒辦法,今兒個起得實在是太早。
早上加上午又沒吃什麼東西,現在王熙鳳餓得感覺自己都能吃得下一頭牛。
反正是餓的厲害。
巧姐兒很機靈,已經能聽懂一些日常生活語句,但複雜一些的便聽不懂。
比如此時,她伸出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然一臉天真無邪的看著娘親。
嘴角的還有一絲晶瑩的口水閃現。
王熙鳳乾淨拿了帕子給巧姐兒擦了擦,“哎呀,巧姐兒肯定也是餓了,娘這就叫人做吃的。”
“小姐,您要吃些什麼?”春麥趕緊問道。
王熙鳳倒是不挑,“有什麼吃什麼,可著簡單的先做,我餓了。巧姐兒的話,做些好克化的,不用太多。”
王熙鳳出嫁,是專門帶了兩個廚娘的。
廚娘是韓夫人給的,就是為了鳳姐兒嫁到江南後還能吃上一口家鄉菜。
可謂一片拳拳之心。
當時都把王熙鳳感動壞了,心說韓夫人這個嬸嬸比好些個親娘都好了不少。
要知道不是每個親媽都是愛孩子的,韓夫人對一個侄女能做到這樣,叫王熙鳳如何不感動。
這也更加堅定了王熙鳳心中所想,往後遇見那一僧一道,一定要擼下點羊毛來。
最好是能把嬸嬸身子調理好的靈丹妙藥。
否則,她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報答叔叔嬸嬸二人。
船艙的小廚房中。
兩個廚娘並幾個粗使丫頭正在整理廚房,收拾東西。
他們做廚子的,無論到了哪個地方,都要第一時間收拾好了廚房。
以免主子來了命令卻弄不出吃食來,豈不是抓瞎,得罪主子。
於是在接到主子的命令後,便即刻動了起來。
雖說現在在船上,廚房不夠大,施展不開。
但做些簡單點的吃食還是很容易的。
他們來的時候,可是帶了一車子的瓜果蔬菜還有雞鴨魚肉上來。
都是現成,直接就能做。
廚房裡煙熏火燎,正忙活的時候,外頭卻有個小廝路過。
若是一般的路過也就罷了,關鍵是這個小廝路過的時候還探頭探腦。
不過廚房裡的人都在忙著做菜,倒是沒注意到這個小廝的小動作。
那小廝動作也迅速,在確定了廚房的位置,大致有幾個人之後,便火速離開此處。
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深夜,二層一處房間悄無聲息打開。
裡頭鑽出來一個年輕男人,這男人穿著黑衣服,臉上還蒙著黑色的布巾,一看就知道要乾壞事。
這人鬼鬼祟祟地出來,又輕手輕腳地把門虛掩上。
大晚上的,他也沒提著燈籠,而是借著白日裡的記憶與月色前進。
很快,他便來到了二層所在的小廚房。
其實大廚房與小廚房都在二層,隻是左右分開,有點距離罷了。
這人推了推小廚房的房門,發現沒推動,緊接著便發現門上掛了個鎖頭。
黑衣小廝顯然早有預料,從腰上拿出別著的鐵絲,摸索著想要把鐵絲塞進鑰匙孔裡打開鎖頭。
然而,天實在是天黑了。
廚房這邊甚至連月色都照不到。
黑衣小廝隻好拿出火折子吹亮,這才把鐵絲塞進鎖頭中,緊接著來回擰了擰,鎖頭便“吧嗒”一聲,開了。
黑衣小廝臉上閃過一絲欣喜,立馬動作輕盈地推門進入。
然而,就在他把瓷瓶裡的藥粉倒進水缸裡時。
黑暗中傳來一個高亢的女聲,“賊人!哪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