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個,林如海臉色立馬就不好看了。
他下意識想隱瞞大夫對他說的話。
然而立刻想起了前麵才答應過夫人,要坦誠相待。
“夫人,大夫說我傷得嚴重,往後可能會成為跛子。”身體有了殘疾,這官可就做不下去了。
不能做官,於林如海來說,確實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此前他可一心想著重振林家,光耀門楣。
結果現在。
怕是對不起祖宗先輩的期望了。
王熙鳳心裡也難受,但這難受很快就消失了。
這速度快得林如海覺得,自己方才在夫人臉上看的傷心是眼花。
真是奇了怪了,夫人怎麼都不怎麼傷心。
現在聽到他斷腿,以後可能會成為跛子,竟然不哭不鬨的,甚至連大的情緒起伏波動都沒有。
若是王熙鳳知道林如海的心裡活動,肯定會回一句。
這一切,都在來的路上設想過了。
因為已經預料到,所以才接受得快。
“先彆著急下定論,你這才看過幾個大夫。這家醫館的醫術如何?咱家裡還有個宮裡退下來的大夫,等你回去讓吳大夫看過了再說。”
聞言,林如海鬆了一口氣。
心說夫人還是關心他的,方才不怎麼傷心,隻是因為沒有看過她信任的吳大夫。
“是城南這邊比較好的醫館,當時出了事情,我讓書墨就近送的。書墨已經在煎藥,我傷口已經處理好,板子也已經夾了,等喝了藥,咱們就回去。”
雖然大夫說讓他最好不要下地,在床上躺上個月再下地最好,可在醫館裡養傷並不現實。
隻能讓自家身強力壯的仆人抬回去。
王熙鳳卻有不同的看法。
“也彆等那碗藥了。而直接回去。說不得這藥方還得改改。”
林如海一聽,是這個理兒。
“那讓人準備下,我們回府。”
林如海也不想在醫館待著。
這家醫館隻是普通的醫館,醫術自然是沒有吳大夫好的。
萬一有個閃失,可是倒了血黴。
所以這藥,還是等吳大夫看過了再說。
再者,這家醫館條件一般,他是真的住不慣。
王熙鳳聽到了對方的讚同。點點頭後,轉身出去喊人收拾東西。順便讓人送個口信給黛玉。
片刻後,王熙鳳再次回來。
“大人,我剛才掐你的時候,你腿沒傷著吧?”
林如海無語地看著王熙鳳。
“夫人現在才想起來這個事情,是不是已經有些晚了?”
王熙鳳:“關心人的話,什麼時候都不算晚。”
林如海忽然放棄了與夫人理論。
那是他的夫人,就是他有理,他也不可能怎麼呐。
還是不說來得好。
兩人沉默了片刻,林如海才繼續道,“夫人還沒回答剛才的問題。”
王熙鳳有點茫然,“什麼問題?”
林如海指了指自己手腕上帶著手串。“這個。”
瞬間王熙鳳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件事情,還是等回到府上,我再與你單獨說。”
話音一落,外頭賀勉帶著擔架並幾個身體強壯的護衛過來。
幸好林家的馬車足夠寬敞。
勉強能裝下隻能伸著腿的林如海,也是萬幸。
否則這一路把人抬回去,還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圍觀。
再者,現在林如海可是痛得厲害,畢竟也得想辦法止痛才行。
不過還沒等林如海抬到馬車上。
馬車上率先下來一個人。
“父親。”林黛玉看見自家父親躺在擔架上,眼眶頓時紅了,想要哭。
林如海腦袋唰的一下,轉向王熙鳳。
“你怎麼把黛玉也帶來了,黛玉年紀還小,你不應該帶著她出來的。”說這話的時候,林如海的語氣已經變了一些。
王熙鳳可不背這個鍋,“又不是我非要黛玉來的,是黛玉自個兒要來。”
說起這個事情,王熙鳳就忍不住要與林如海分道分道。
“你還有臉怪我,要不是你沒處理好,黛玉能知道這個事情?”
“是黛玉自己非要來的?她自己得了消息?”林如海抓到了重點。
“是啊,我壓根就沒跟黛玉說,院子裡碰上的時候,發現黛玉也要去找你來著。不信你自己可以親口問問黛玉。”
孩子就在跟前,有什麼事情是不能當著麵問的。
林黛玉見母親與父親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太對勁,趕緊出聲道,“父親,是我自己硬要跟著來的。母親其實也不想讓我來,隻是我非要來,母親才同意的。”
林黛玉說的可都是真話,林如海自然也能分辨出自家女兒說的是真話,還是糊弄人的假話。
“黛玉,往後可不能在這般莽撞了。”林如海趁此機會教育孩子。
王熙鳳見這兩人一談就要談好久的樣子,拜托現在是在馬路上好嗎。
傷勢要緊,先彆聊了喂。
“是父親,黛玉知道錯了。”
站在一邊王熙鳳。
莫名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
是了,與方才醫館裡的情景一模一樣。
隻是挨批的人換了一個。
想到這裡,王熙鳳臉上帶著一絲笑意。
“好啦,你們父女兩個就先彆說了,趕緊上馬車。咱們回去找吳大夫再看看。”
王熙鳳當然不會不識趣地說,她父親往後可能就會成為瘸子。
“好。我們趕緊走。”
林黛玉趕緊身子,讓擔架上去。
馬車上的坐不下那麼多人,王熙鳳便打發了林黛玉坐另外一架馬車回去。
她自己則是在車廂裡,照顧病患林如海。
馬兒的聲音,噠噠噠在巷子中響起。
醫館中。
坐診大夫瑟瑟發抖的看著眼前之人。
“這位好漢,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做了,你現在可以放了我全家老小吧?”
坐診大夫姓餘,餘家這濟世堂,是祖上傳下來的。
本也是本地極為有名醫館,但後來餘大夫的祖父故去之後,便漸漸沒落了下來。
最後曆經幾十年的變遷,成了一家普通的醫館。
不過因著餘大夫這醫術是祖傳了,因此醫術又要比其他普通醫館要好上一丟丟,是以生意還算不錯。
養一大家子,綽綽有餘。
而現在,一群和一人突然抓走了他的家人老小,威脅他讓他辦事。
若是辦不到的話,那他就再也無法跟家人見麵。
這如何能使得。
家人,就是他的命啊。
餘大夫麵對這一群凶徒毫辦法,隻能答應。
而做的事情,便是替方才那位病人接骨。
隻是這接骨的目的,完全不同。
尋常人斷腿接骨,為的是以後養好了傷能正常行走。
但方才那個病人不一樣。
對方付要求他,不要接好那人的腿骨。讓他往後成為一個瘸腿之人。
當時餘大夫很詫異,可轉頭過後就想明白了。
那斷腿的病人穿打扮可不一般,這人指定就是專門來害這病人的。
索性不是真的害人性命,隻是讓人往後跛腳而已。
餘大夫雖然有心理負擔,但因為不是要人命,成為行凶者,所以這心理負擔很快就被他排除在外。
沒什麼比得上自己的家人更加重要。
其實那湯藥中,也是加了料的。
隻等那病了喝了之後,痛得死去活來,再次傷到腿骨。
如此一來,那腿瘸便板上釘釘了。
隻是……
黑衣人斷然拒絕他的要求。
“那湯藥他可是沒喝呢。事情才完成了一半,你覺得我們可能把你的家人放回來嗎?”
餘大夫欲哭無淚,“這哪兒關我事兒呀,他們自己著急回去不喝那藥,我也沒辦法呀。”
餘大夫覺得自己怎麼就那麼倒黴,竟然招惹了這群草菅人命的惡棍。
“這位兄台,您就行行好,行行好吧。”
然後黑衣人卻無動於衷,從懷中拿起一顆藥,抓住餘大夫的嘴巴,使了個巧勁就把對方的嘴巴撬開。
緊接著把藥扔進了餘大夫的嘴裡。
“雖然你是大夫,但你學藝不精,這毒藥你怕是永遠也解不了。”
餘大夫痛苦掙紮,死命想催吐,然而不知怎麼的,卻什麼都沒吐出來。
“入口即化的好東西,便宜你個糟老頭子了。”
漸漸的,房間裡平息下來,沒了聲響。
黑衣人拍了拍手,揮揮衣袖,不帶一片雲彩離開。
徒留下餘大夫望著房頂,默默流眼淚。
他知道,自己怕是這一輩子都擺脫不了這些惡鬼了。
蒼天呐,大地呐!
為何要我遭此一劫!
老天爺,你要是能看到,一把雷把那些惡鬼混蛋劈死可好?
佛祖,一定要保佑我的家人平安無事。
餘大夫向諸天神佛許下了心願之後,扯下自己的褲腰帶,往房梁上一掛。
然後懸梁自儘了。
對於他來說就,一輩子治病救人。
臨了因為惡人的脅迫,做下了壞事。
不要人性命,他還可以接受。
可是他被人喂了毒藥,那些人擺明了不肯放過他,往後還不知道要乾多少虧心事,要害死多少人。
既如此,不如歸去!
不如歸去!
話說回林如海與王熙鳳這邊。
林如海摩挲這自己手腕上的手串,又問夫人王熙鳳,“夫人現在可以說了嗎?”
王熙鳳白了一眼,“你怎麼這般心急?等回去隻有咱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再與你說就是了。”
林如海:“究竟什麼來頭,怎麼沒這般神秘?該不會跟什麼世外高人有關係吧?”
“……”就是沒想到林如海會猜得八九不離十。
還沒等緩過來的,林如海繼續道,“我覺得這串手串,並不是凡物。當時我在馬上掉下來的時候,明明就是脖子先著地的!可最後卻傷在了腿上!”
王熙鳳:“!!!”
“所以夫人能告訴我這手串,到底什麼來曆嗎?怎麼如此神奇?”
王熙鳳咽了咽口水,然後有些艱澀地問,“大人說的都是真的嗎?你是先脖子著地?”
脖子著地,那是什麼概念?
意味著人極有可能擰斷脖子,一命嗚呼。
而林如海卻成功活了下來,甚至傷處也換到了不要緊的腿上。
就很神奇!
“我萬分肯定,我就是脖子先著地的,當時我還覺得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的忌日。”
王熙鳳無語,臨死之前還挺能想的。
王熙鳳伸手摸了摸當初她親手戴在林如海手上的手串。
“這手串確實有來曆。但其實這手串原先並不是我的。我也是彆人送給我,然後我覺得很不錯,可以保平安,就送給了大人你。”
林如海現在隻想知道這手串究竟是從哪裡來,無他,實在是因為太神奇了!
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王熙鳳見林如海的求知欲旺盛,便湊到林如海的耳邊輕聲說道,“是從一個癩頭和尚哪裡得來的,不,是癩頭和尚送與我的。”
王熙鳳差點一個嘴瓢,把自己底細交代乾淨。
這手串哪裡是彆人送的,那是她明晃晃打劫來的。
林如海一聽癩頭和尚這四個字,便愣了愣。“癩頭和尚?”他有些不確定地又問了一遍。
王熙鳳點頭,“確實就是癩頭和尚,是他送我的。說我與他的有緣。送給我留著防身。後來我覺得我在後宅,又沒什麼敵人。大人在外頭奮鬥,給大人用比較合適。”
王熙鳳編瞎話,編得跟真的一樣,林如海雖然覺有點不對勁,但也找不出具體那裡不對勁。
“若是我沒記錯,我以前也見過一個癩頭和尚。當時黛玉才三歲的光景,那麼小的人兒,卻總是生病吃藥,換了多少大夫看,也沒什麼療效。
後來就遇到了這個癩頭和尚,說是要把黛玉帶去出家,方可去了病根。”
就那麼一個寶貝女兒,出家?
出嫁還差不多。
出家是不可能出家的,尤其那時候孩子才三歲。
怎麼可能,任那癩頭和尚一句話,就讓人把自家寶貝女兒帶走。
總之,兩口子都沒相信。
後來那和尚見他們不肯,便隻能退而求其次說道,他那兒有一藥方,可以治黛玉的病。但隻能把身子養得強壯些,不再那般會生病。
至於想除掉病根,那就得這一輩子都不能見外男親眷。
如此方能保一輩子的平安。
“那癩頭和尚留下這些話後,便飄飄然離去了。後來……”
後來他的嫡子原配病重,他還想著請那和尚幫忙看病。
可無論他如何找,給了多豐厚的賞銀,最後還是一無所獲。
仿佛當初就是一場夢,夢中的癩頭和尚,根本存在這個世上。
現在聽得夫人提起那癩頭和尚,林如海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
“你說的癩頭和尚,應該就是我說的癩頭和尚,是同一個人。”
王熙鳳是知道那癩頭和尚去過林府找林黛玉,也給了人參養榮丸的方子。
但後來如何,她是真不知道。
“這癩頭和尚,不是一般人,道行高深得緊。”
隻是再厲害,也沒有我祖國的國歌厲害。
對於王熙鳳這話,林如海分外讚同。
“夫人可知從哪處才能尋得著?”
“不知,我與那癩頭和尚認識,也隻是意外。”
因為擔憂馬車顛簸,碰到林如海的傷口,因此走得格外慢。
好好一亮馬車,走出了的牛車的風範。
用王熙鳳以前世界的話來講,就是豪華跑車開成了腳踩三輪車的速度。
因為實在太慢,等到他們回到府裡,太陽已經西斜,快要落山。
“吳大夫,您趕緊過來幫我看看大人的腿。”
吳大夫是王熙鳳他們回來的半道上遇到的。
當時吳大夫便粗略檢查了一下,又給林如海喂了一個有止疼效果的藥,給出了一個目前情況尚可的結論。
具體的得仔仔細細檢查過再說。
因此,一回到的自家,在把林如海安置好後,王熙鳳便迫不及待讓吳大夫查看傷勢。
吳大夫掀開林如海褲子,又扒開了腫的老高的小腿。
越看眉頭擰得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