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螃蟹這事兒,還非得林如海吩咐不可,因為林如海特意吩咐過廚娘,寒涼的食物,不能讓她吃。
因此,若沒有林如海的吩咐,廚房根本不敢蒸螃蟹給她吃。
吳大夫在一邊默默沒有說話。不過在林如海送他出門的時候他拉了對方說話。
“大人,雖然懷了身子的婦人很多寒涼的食物都不能吃,但是偶爾吃一點點也是沒事。尤其現在夫人已經懷了五個月,胎早已經坐穩,不像先前那般脆弱。夫人的身子底子也很好……”
吳大夫有點看不過去,特意囑咐。
“其實我剛才給夫人把脈的時候,發現夫人心情抑鬱。懷孕期間保持心情愉快,這其實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母親心情好,胎兒心情也好。反之母親心情不好,胎兒也會不高興。”
甚至有時候孕婦的情緒更加需要注意。
林如海聽吳大夫說了一大堆,哪能不明白吳大夫的意思。
“我知道了,多謝吳大夫提醒。”
“老爺心中有數就好。天色不早,老夫這就先回去了。”
“吳大夫慢走。”
等送走了吳大夫,林如海站在院子裡發了一會兒呆。
然後才回到正房。
結果發現夫人已經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與周公會麵去了。
林如海搖頭苦笑,或許真的是他太緊張了些。
但他確實是想要個康健的兒子,以至於對夫人管得嚴格了些。
他以為夫人的會明白他的苦心,會乖乖地照做。
然而他還是太理所當然了,夫人並不是尋常女子。
以夫為天,那是不可能的。
往後自己也該注意這方麵才是。
以免再次惹夫人生氣。
吳大夫可是說了,要讓夫人心情愉快。
林如海反思自己這段時間所作所為,雖然確實是為了夫人為了孩子。
但其實更多的還是為了孩子。
以夫人的性子,確實會生氣。
這一夜,林如海躺在王熙鳳的身邊,輾轉反側了許久才睡著。
第二天,王熙鳳果然吃到了夢寐以求的蟹黃。
王熙鳳自製力其實還可以,既然說了吃半個,那就真的隻吃半個。
留著口水把整個蟹黃剃下,然後一分為二,夾了一半,沾了一點醬油醋還有生薑調成的汁水,然後啊嗚一口,整個放入口中。
滿口都是鮮味兒。
她沒舍得嚼吧嚼吧就吃了,而是細細品味。
吃完之後,王熙鳳終於是心滿意足。
心情愉快。
人生圓滿。
方府。
方大人前後養了三個多月,雖然傷勢好了許多,但仍然不敢下床走動。
生怕好不容易長回來一些的骨頭,一不小心就給裂開了。
因此這三個多月,方大人吃喝拉撒,全都是在床上度過。
短時間還湊活,但時間一長,方大人的屋子裡不可避免地有股子怪味兒。
方大人每天在其中,已經聞不出來。
但媚姨娘來陪伴方大人的時間,卻越來越短,也越來越不耐煩。
愛美麗,愛漂亮的媚姨娘,哪裡能忍受得了屋子裡若有似無的屎味兒。
加之方大人雖然在躺著不能動,但哪隻完好的手卻不老實。
每回去,總是要被占一番便宜。
雖說做不了其他,但明豔動人的媚姨娘,卻還是覺得惡心的慌。
也不單單是方大人身上有臭味,還因為這幾個月方大人好吃好喝,在床上躺著。
原本還算俊俏的臉,已經發腮臃腫成為了油膩男。
尤其因為躺在床上不運動,方大人又愛生氣發火,臉上冒起了好些個痘痘。
總而言之,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媚姨娘險些都忍不下去。
要不是為了權勢,為了官家權,她早就撂挑子不乾了。
心裡不痛快的媚姨娘,便隻能尋那些不受寵的姨娘小妾發泄。
尤其是對老對手錢姨娘那邊,讓廚房給她留殘羹冷炙,那都是小意思。
後來更是連月例銀子也克扣了大半,給的四時布料都是最次的貨,衣服送去洗沒洗乾淨,反而弄得更臟。
都是一些無傷大雅,但就是惡心人的事兒。
此時媚姨娘,正享受著自己的螃蟹大餐。
忽而來了個小丫鬟,“夫人,冷芳院那位,從上個月開始就沒有換洗了。”
聞言,媚姨娘雙眸眯成一道細縫,冷芳院住著的可是錢氏。
難道說,錢氏膽大包天不知廉恥地偷了漢子搞了破鞋?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媚姨娘哪裡還坐得住。
當下便放下筷子,“走,去冷芳院會會錢氏!還有,去把府裡的府醫叫上!我倒是要看看,這錢是肚子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冷芳院,錢姨娘正坐在院子裡曬著太陽發呆。
她已經連著兩個月沒來月事。
起初她並沒有當一回事兒,因為她的月事本來就不準。
有時候一個月一次,有時候一個半月一次,有時候兩個月一次,都有可能。
但兩三個月都不來的次數,少之又少。
加上她最近總是嗜睡,胃口也變好,讓她莫名想到了懷孕這個可能姓。
雖說她在方大人受傷之前,與方大人也有過一回。
但她心裡有種預感,若是她懷孕了,這個孩子是方大人的可能性,可以說微乎其微。
畢竟方大□□妾成群,然而除了正妻所出的孩子,壓根就沒有任何女人能夠懷上方大人的子嗣。
方大人雖不承認,也不覺得是他身子有問題。
但錢姨娘卻覺得,八成是老爺不知道什麼情況下,失去了生育能力。
否則這麼多女人,老爺還玩得花,不可能沒有孩子。
而她現如今大概率是懷孕了。
孩子不是老爺的。
那就是張明的。
想起張明,錢姨娘就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張明出去辦差事,都三個多月了,還沒有回來。
期間雖然有托人送了一次信,但信上隻是報了平安,並沒有寫過多的事情。
這讓錢姨娘心裡非常沒有底。
既害怕張明在外頭出了意外,又害怕張明出去認識彆的女人,把她忘在了腦後。
憂思憂慮之下,錢姨娘人都清減了不少。
反而更有種弱柳扶風之美。
當媚姨娘看見院子裡的錢姨娘,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不禁怒火湧上心頭。
手下敗將而已,竟然過得這般悠閒,讓她情何以堪!
媚姨娘原先隻是江南富商養的瘦馬,專門用來伺候達官顯貴的。
她運氣好,直接被送給了方大人,也算是得了好去處。
與其他瘦馬姐妹比起來,已經算是十分不錯。
媚姨娘在姐妹中一直以來就是最出彩的那一個,對自己容貌也非常自信。
得了好去處,一點兒都不覺得意外。
本以為自己進了方大人的後院,麵對正妻要夾起尾巴來做人。
然而……
卻發現方大人府上做主打理內宅的,竟然是個姨娘!
當時媚姨娘就起了嫉妒之心。
憑什麼你一個姨娘都能拿管家權,受人尊敬喊一聲夫人,而我卻要被罵一聲瘦馬出身,是個伺候人的玩意兒。
大家都是姨娘,誰又比誰高貴。
打從那開始,媚姨娘就把鬥倒錢姨娘,奪過管家權當成了自己畢生的目標。
隻不過幾次三番對上錢姨娘,她總是輸的哪一個。
蓋因為對方管理後宅,權利抓在她手中。
下人根本不敢招惹她,也全都站在她那邊。
也是她運氣好,大人竟然受傷了。
而她得知錢姨娘辦事不利惹了方大人震怒,便趁此機會,直接上眼藥,說了不少錢姨娘的壞話。
正在氣頭上的老爺,果真跳了進去。
直接管家之權交給了她,而錢姨娘則是失了寵愛與信任,被扔到了最為荒僻的冷芳院。
她大獲全勝。
成為了方府一等一的得意人。
然而,這家可不是那麼好管的。
剛開始接手的時候,媚姨娘新官上任三把火,覺得這兒不好需要改,哪兒不妥也要換。
幾天下來,便弄得下人丫鬟們工作量陡增,氣得大家都在背後裡罵她。
吩咐下去的事情,也總是拖拖拉拉,不好好完成。
個把月下來,惹的媚姨娘是焦頭爛額,嘴邊都起了燎泡。
最後她沒辦法,隻能沿用先前錢姨娘的舊例,身上的壓力,這才減輕了大半。
隻是府上一大群人的吃喝拉撒都要管,她這人又愛權勢,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抓在自己手中。
是以媚姨娘每天還是要忙整個白天,才能把府中的事情打理好。
現在能抽出空來找錢姨娘,就已經是忙裡偷閒。
結果,她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而錢姨娘則是在院子裡悠悠閒閒地曬著太陽。
讓她如何能淡定。
“哎呀,姐姐好興致,竟然這般有閒情逸致。隻是……”
媚姨娘頓了頓,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隻是姐姐這身衣服好像有些舊呀,似乎已經洗的發白了呢。”
“看來姐姐這段時間,過得並不好呀。哎呀,這都是妹妹的過錯。”
錢姨娘不想搭理媚姨娘,因為她知道媚姨娘絕對不可能無緣無故地來找她。
一定是有什麼事情,才會紆尊降貴,來到她這個冷芳院。
隻是不知道媚姨娘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隱隱的,錢姨娘心裡有些不安。
而她這份不安,在發現媚姨娘身後跟著府上的大夫之後尤甚。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媚姨娘會帶著大夫過來,難道說,是媚姨娘發現了什麼?
總不可能是媚姨娘的良心發現,讓大夫過來給她請平安脈。
錢姨娘心中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不知媚姨娘來我這荒僻的小院,有何貴乾?”
媚姨娘瞧著院子裡花壇中種著各種蔬菜,忍不住“嘖嘖”出聲。
“姐姐果然是農家出身呢,哪怕是成了老爺的姨娘,依然沒忘記自己泥腿子身份。”
錢姨娘已然確定,今天媚姨娘過來,絕對沒安什麼好心。
“妹妹說笑了。姐姐確實是鄉下泥腿子出身,妹妹也不差呀,妹妹當年可是紅極一時的揚州瘦馬呢,姐姐自愧保護如。”
既然對方是專門來找茬的,她就是再怎麼示弱,對方也不會放過她。
既然如此,為何又要忍氣吞聲。
索性懟回去,來個痛快。
媚姨娘果然麵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你!你這個潑婦!哼,你就得意吧,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能得意到幾時!”
媚姨娘這輩子最討厭她的瘦馬出身,當年的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兒,隻是家道中落沒了父母,被叔嬸賣了出去。
又因為從小是個美人胚子,被富商看中,高價買了回去培養。
琴棋書畫歌舞這些伺候人的玩意兒,那是學了個遍。
也正是因為她技藝高超,知情識趣,才會獨得方大人的寵愛。
是方大人後宅之中,最得寵的一個。
就這,就夠她尾巴翹上天了。
結果卻一直被錢姨娘打壓,總是落於下風。
長久以來,媚姨娘可不就是攢了一堆的火氣。
現如今,眼瞅著錢姨娘要倒黴,媚姨娘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
“府醫,錢姨娘瞧著麵色不太好,還病懨懨的,你上去替錢姨娘把把脈。要是沒把出什麼,我唯你是問。”
“是,夫人。小人一定儘心儘力。”
這人雖是方府的大夫,但其實隻是府醫的一個小弟子。
平日裡負責替生病的下人看病抓藥。
時間一長,反倒是練出了一些醫術。
本來也輪不到他做府醫的,隻是先前他的師傅,也就是前府醫因為對方大人的傷勢束手無策,被盛怒的方大人直接給趕了出去。
於是他便成了新任的府醫。
至少在下人們眼中,他就是府中的府醫。
這架勢,錢姨娘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指定是媚姨娘在哪兒聽見了風聲,所以這才帶了府醫匆匆忙忙過來確認。
“原來妹妹這般關心姐姐的身體。妹妹待姐姐可真是好,姐姐心裡很感動。”
說罷,錢姨娘便擺出了架勢,示意府醫上前把脈。
媚姨娘被錢姨娘這坦然的態度弄得有點懵。
難道是自己的丫鬟傳錯了消息,或者是下麵的人弄錯了?
否則錢氏為何這般淡定?
還是說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瞬間,媚姨娘就否定了自己這個猜測。
她覺得錢氏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子。
現在怕是糊弄她,讓她改口不讓大夫替她把脈。
“府醫,去。”
府醫乖乖上前。
半響過後,府醫滿頭大汗。
媚姨娘急切地問,“府醫,姐姐的身子如何?可是有哪裡不好的地方?”
府醫哪裡不知道媚姨娘的心思,隻是他醫術不精,並不太能確定。
“夫人,稍安勿躁。”
府醫裝作淡定,但內心確實有點慌亂。
這錢姨娘的脈象,怎麼看著有點像滑脈。
莫非錢姨娘是懷孕了?
“錢姨娘可是有一二月未曾換洗了?”
錢姨娘點頭,“我的月事向來不準,但確實是有兩個月未來了。”
府尹麵色一鬆。
“姨娘怕是有了身孕,隻是現在月份還淺,並不明朗。”
府醫這話,一下子把媚姨娘給炸精神了。
“府醫,你可是確定?”
媚姨娘一臉興奮,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與錢姨娘真的姐妹情深呢。
“確定。若是夫人不相信,可去外頭請個大夫。”
府醫敢說出這話,便已經板上釘釘!
“好啊!錢氏,你竟然水性楊花,偷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