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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無歲月,轉瞬又是一年春日。
自進內門開始,施應玄便與張絎青一同住在了蘋洲外,她照舊住斂眉峰竹樓,張絎青則在另一峰造了個小院。
不過那個小院對他的作用也不大,畢竟三天有兩天他都會找理由賴在竹樓的另一個房間裡,施應玄說過幾次,但也沒真的趕過他。
昨日入定,施應玄心有所悟,今日便提劍去往了令浮月的沃雪亭。
自去歲之時,令浮月成功築基上山,拜入了離諸道君微生複的門下,成為了稷山的師妹,也因著令浮月的關係,施應玄和稷山也漸漸熟識了起來。
平銜雲曾說他們的劍法相克,要她多向稷山學習,補一補自己的短板,施應玄便常常與與令、稷二人在沃雪亭一同練劍,再輔以師父傳授的內門心法,一開始倒是進步顯著,但漸漸的卻開始停滯不前,怎麼練都好似在原地踏步,有時還會覺得不如先前。
她猜想許是自己有些冒進,一樣任務放在手邊,她便總得想著要把它做完,做不完就好似心下壓著東西似的,但大道茫茫,何有儘頭,她現下不過剛入門不久,再逼迫自己也無濟於事。
調整了心態,她也漸漸放鬆下來,不再日複一日地逼著自己練劍,隻偶有突破的時候才會持劍上山,修為反而在慢慢增長。
今日練完劍回來時正值隅中,竹樓依舊靜悄悄的,施應玄拾階而上,卻並未第一時間回自己房間,而是拍了拍另一個房間的門,揚聲道:“張絎青!你彆跟我說你還沒醒!”
好幾息,裡麵才傳來一陣含混的應答聲,施應玄眉頭微蹙,指尖在門上的陣法輕點,竹門應聲而開。
屋內陳設簡單,隻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淩亂地擺著幾張竹椅,還有滿屋子亂飛的黃紙和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張絎青。
她抬腿隔著被子踹了他一腳,張絎青知道是她,沒有一絲要清醒的樣子,閉著眼睛含糊地說:“我剛剛才睡呢……阿玄。”
施應玄緩下語氣,說:“白日靈氣最盛的時候你不畫,非得晚上畫。”
“嗯……”他應了一聲,從被子裡伸出一隻手抓到她的衣擺,像是抓什麼安撫物似的,說:“你今天去練劍了嗎?”
施應玄被他拉的往前走了半步,說:“練完了,”想了想她又說:“小月說今日鎮上有燈會,想我陪她一起去玩,你是繼續睡還是一起去?”
施應玄其實不怎麼愛下山,但這段時間練劍疲乏,也想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便也答應了。
張絎青皺了皺眉頭,說:“你們什麼時候出發?”
施應玄道:“午後吧。”
張絎青鬆了手,把臉重新埋進枕頭裡,說:“好……那你走了叫我。”
施應玄應了一聲,腳步輕輕地走出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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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時分,施應玄準時來到了山門口。
正在不遠處等待的令浮月朝她揮了揮手,道:“師姐!這裡!”
施應玄抬步朝她走過去,同她身後的稷山也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隨著她走至二人身邊,令浮月也看清了窩在她懷中呼呼大睡的那隻虎斑貓,訝異地說:“師姐,你怎麼還帶了隻貓。”
施應玄表情有些滯澀,說:“……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就是張絎青起不來床自己給自己畫了個幻形符然後跳到了她身上不肯下來說實在是困但非要和她去。
這種理由施應玄並不想說出口,隻道:“先走吧。”
好在令浮月沒有追問,稷山也非愛探聽的人,隻隨口問了問,便與施應玄一同抬步走上了山路。
這些年施應玄不常下山,在外門時候偶爾會陪張絎青一起去售賣符籙,但到了內門一些修煉材料供應不缺,張絎青便也不下山了,再加上他心血來潮在竹樓邊上搗鼓了一個廚房,兩人更是沒有了下山的理由。
細數起來,這還是她入內門後第一次下山。
令浮月一路上嘰嘰喳喳的,對施應玄道:“師姐你就是修煉太刻苦了,也該放鬆放鬆,山下可好玩了。”
施應玄問:“哪裡好玩?”
令浮月說:“哪裡都很好玩啊,鎮子上可漂亮了,也很好看,總之比山裡有趣多了。”
施應玄道:“太過留戀凡塵俗世,不利於你的道心。”
令浮月不以為意:“道心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誰說得準啊,我倒還覺得我道心挺穩固的呢,”她側頭向稷山尋求讚同,說:“師兄你說是吧。”
稷山笑了笑,看向施應玄,道:“師妹還是下山少了,紅塵有紅塵的好,在山上待太久,容易變成一塊冷冰冰的石頭。”
“就是就是!”令浮月回頭對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說:“師姐以後要多和我們下山玩玩。”
施應玄彎了彎嘴角,沒說什麼,臂彎中的貓兒還熟睡著,在她懷中蹭了蹭,用蓬鬆的大尾巴拂過了她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