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紀晚榕走遠了,墨桀城才緩緩站起身子,轉過身往她的方向一望。
隨即便搖了搖身子,一下子癱倒在了地上,臉色煞白。
砰得一聲。
“哎呦喂!來人啊,叫太醫!快叫太醫來醫治王爺啊!”
墨桀城知道自己還是王爺,知道自己病了還能有人醫治,可醫治他的,再也不會是那個人了。
他昏迷之前,冒出的最後一個念頭,叫他的五臟六腑是攪碎了般疼。
墨桀城這邊的事情,紀晚榕不知道。
紀晚榕隻知道皇帝終於準許她回自己的家了。
她跟著長公主一起出門之後,將裙擺上的衣料扯碎了,親手給長公主包上了腳。
北厲民風保守,女子和離便是天大的難事了,而女子的腳,便代表著女子的貞操。
而長公主今日為了她,脫簪請罪,甚至是赤足、冒著被貶為庶人,被天下萬民唾罵的風險,為她請求和離。
長公主已經為了他們兄妹考慮周到,給兄長安排了官職,足夠抵消她承諾治療維珍郡主了。
她甚至都還沒有開始治療……
她何德何能啊!
馬車上,紀晚榕瞧著長公主蒼白的臉,張了張嘴,又呐呐說不出話。
長公主瞧著她眼眶紅紅的模樣,沒有說話,便將她的頭捧到了自己的胸前,緊緊的抱著。
“長公主,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今日實在不必拿自己的名聲……”
紀晚榕的話還沒有說完,長公主隻是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腦袋,目光慈愛的就像是在哄一個繈褓中的嬰兒:“榕兒,你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難受。”
紀晚榕一怔,隨即眼眶馬上就紅了起來。
她趴在長公主的胸口,感受著她傳遞而來的溫度,建立了幾個月堅強的心房,在此刻完全的崩塌了。
她先是輕輕啜泣,慘白的唇瓣不受控製溢出嗚咽,隨後渾身都抖了起來。
紀晚榕覺得自己好累。
她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累了。
一個人來了這裡,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每一天都過的實在凶險,每個人都要對付她,每個人都要傷害她,每個人都對她唯恐避之不及,每個人都想要她的性命。
她想家了。
紀晚榕在長公主的懷裡哭得睡著了,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到了謝宅,自己又是什麼時候回到了床榻上。
但是這一夜的她睡得很安穩,不是因為疲倦而睡死過去,而是一種睡在家裡,睡在臂彎中的安穩。
她今夜夢見了媽媽。
夢裡的媽媽沒有上那一趟飛機,再也不是一張完全模糊的臉,紀晚榕清楚的看清了她的樣貌,她和自己長得很像。
她教會自己初潮的時候如何使用衛生巾,教會自己應該怎麼樣看待愛情,教會自己要有不被愛和不被選擇的勇氣——隻要你足夠愛自己。
她會對自己說。
“榕榕不怕,媽媽在這裡。”
她永永遠遠的陪在了自己的身邊。
紀晚榕夢中的淚水打濕了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