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長遠身為冥差,肩負神聖使命,這些地方都可以去,無論他們夫妻跑去哪,都能追上。
沒想到,在這樣的強壓下,他們竟然還是堅強地來了婚禮現場。
……
花園入口。
薛友善:“我要進去!讓開!”
“不好意思先生,花園已經對外租用,如果要進去的話,請出示請柬。”
“新娘是我女兒,我還需要請柬?你眼瞎啊,滾開。”
“……真的不好意思,這是我們的工作,請出示請柬。”
薛母衝上來:“我說你是不是有病,信不信我找你們領導投訴你!說了我們要進去找賠錢貨理論,你讓開!”
兩夫妻眼下的黑圓圈濃厚得和熊貓有一拚,幾天不見,骨瘦如柴,頭發散亂,像是路人忽然冒出來的乞丐,又沒有請柬,保安不肯放他們進去,他們不反思,反而破口大罵。
而保安們礙於職業道德,卻還要強忍火氣:“……真的真的不好意思,請、出、示、請、柬。”
一字一頓,足以見他們也生氣了。
但是接連許多天沒有睡好,天天撞鬼的兩夫妻精神已經快要奔潰,才不管保安什麼想法,隻知道薛寧寧就在裡麵,他們卻被攔在外麵,一定是薛寧寧那個小賤人吩咐的,連綿不斷的國罵從嘴裡噴出來。
終於,惹惱了一個新來的年輕保安。
“投訴去,你投訴去!我在這兒等著,倒要看看你怎麼投訴!”年輕保安不顧組長的勸,站出來,指著酒店方向,“人事部在六樓,你去,去投訴,不去你就是個孬種!”
薛友善:“……”
他清醒了一點,怨恨地看著年輕保安,不管阻攔,悶著頭一股腦往裡麵擠:“今個兒我偏偏就要進去!”
保安們連忙上來阻攔,聚合五人之力,攔下了薛友善。
一邊的薛母趁機往裡麵跑,叫道:“薛寧寧你個死丫頭,快點來接我們,保安狗眼看人低,我和你爸被攔在外麵了……”
保安們又氣又惱,趁亂狠狠地給了薛友善幾腳。
正好打在薛友善還沒愈合的傷口上,薛友善發出慘叫:“打人了,救命啊,保安打人啦。”
謝黎從遠處走來,輕飄飄道:“沒事,放開他。”
保安不甘心地鬆開手。
薛友善頓時得意起來:“還是謝黎懂事,你現在娶了我的女兒,以後就叫我嶽……”
“砰!”
薛友善倒飛出去五米遠,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大的動靜。
謝黎收回踹人的腳,隨意地撣了撣褲腳。
保安:“……”
謝黎走近薛友善,皺著眉看地上的他,像是看一個不聽話的孩子:“我不是說了嗎,你們再罵寧寧一句,我就割了你們的舌頭,為什麼總是不聽話?”
薛友善咬到舌頭,咳了咳,咳出一點血,搖頭,瘋狂地向後爬,想要避開謝黎。
謝黎兩步追上去,打量著薛友善的身體,露出嘲諷的笑:“撞鬼這麼多天,都沒想過自己做錯了什麼,才會惹來這種麻煩嗎?”
薛友善一愣,瞪著謝黎,眼神深處染上一絲恐懼。
……
因為沒有人攔著,薛母成功地衝進了婚禮現場。
她看著人群中最熱鬨的一處跑,叫著薛寧寧的名字。
看見一個穿紅色嫁衣的女人背對著自己,以為薛寧寧舉辦的是古式婚禮,激動地一巴掌揮過去:“你個死丫頭,沒聽到我叫你……”
手揮空了。
薛母愣住,看著自己的手,再看著背對自己的身影,全身一陣發涼。
撞鬼這麼多人,除了一開始看到那雙腳,後來都是覺得周圍溫度涼,燈泡經常壞,地麵潮濕許多……還沒等鬼真正地進來,就被趕出去了。
這是二次見鬼,也是第一次白天見鬼。
賠錢貨的婚禮上,為什麼也會出現這樣的東西?薛母後退兩步,心驚肉跳。
正在這時,背對著她的女鬼緩緩地轉過身,露出一張慘白而血肉模糊的臉:“你打我?為什麼?”
“對,對不起,我錯了。”
薛母眼淚往下流,偏偏手腳僵硬,想要逃開都做不到。
女鬼歪了歪腦袋,將臉湊近薛母:“你身上有薛寧寧的味道。”
“我,我是死丫頭的媽……”
女鬼湊近之後,那種恐怖的臉顯得更恐怖了,薛母恨不得昏過去,可是昏不了,隻能結結巴巴地解釋:“不過我和她沒有關係,你有仇就去找她報,我,我真的是無辜的。”
“你真的是薛寧寧的母親嗎?”女鬼很不理解。
雖然後來受了很多苦,可是父母在的時候,她也是千嬌百寵的世家小姐,母親待她如珠如寶,嗬護備至,父親慈愛寬厚,從令如流,她第一次遇上這樣的情況。
心裡,忍不住對薛寧寧有了點同情。
看樣子,她雖然比自己幸運,卻不一定比自己幸福啊。
女鬼的心結忽然就借口了,她上輩子能有父母疼愛,已經很幸運,何必執著於一個不愛她的男人呢。
心結解開,可以去輪回轉世……女鬼的身影慢慢散開,形成一道淡淡的霧氣。
薛母手腳恢複了點力氣,瘋狂地向後躲開。
等到女鬼消失,她咽了咽口水,忽然發現了站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薛寧寧。
好啊,這個死丫頭,剛剛竟然看她的熱鬨。
薛母揚手就像一巴掌揮過去。
張長遠終於忍不住,站了出去,狠狠一把抓住薛母的手腕,冷嘲熱諷道:“阿琴,這麼多年沒見,你倒是變了很多。”
薛母的身體僵住。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兒?”
張長遠直勾勾看她:“我不在這兒又在哪?沒想到,我當年將囡囡交給你,你答應好好照顧她,結果就是這樣好好照顧的。”
謝爸爸謝媽媽也走近,看著薛母,厭惡道:“我們謝家隻認張家是親家,你以後彆再來我們這裡搗亂,不然我們真的不客氣了。”
機關單位上班,謝家不是處理不了他們,隻是看在薛寧寧的麵子上忍讓。
可是,對方絲毫不顧及這是寧寧和自家兒子的婚禮,他們也不用忍讓了。
薛母頭發散亂,眼神癡呆地看著張長遠,感受著手上冷得像冰塊一樣的觸感,發出一聲大叫“鬼啊!”,轉身衝出花園,不見了身影。
謝爸爸謝媽媽:“……”
“我們說什麼了,不就警告了一句,用得著說我們是鬼嗎?”
謝爸爸謝媽媽很不高興,嘟囔了兩句。
薛寧寧安慰他們:“不是說你們,我……”她艱難地道,“我媽媽應該是出了點精神方麵的問題,你們還沒過來的時候,她就在這裡看著空氣自言自語。”
薛母最近沾染的陰氣重,看得見女鬼,其他人可看不見,隻能看到她衝著空氣揮手,又衝著空氣說話,紛紛點頭作證:“是啊,寧寧說的沒錯,我們剛剛也看到了。”
謝媽媽一愣:“這樣……”
“那倒也是可憐,年紀輕輕就有了精神病。”謝爸爸接過話頭,不在意道,“下次碰見,記得勸勸她去醫院看看。”
還有一句話沒說出來,如果不聽勸,還是要來家裡鬨,他們隻能打電話給精神病院,讓薛母進去待一段時間,冷靜冷靜了。
……
薛母跑了,被謝黎嚇到的薛友善也跑了。
他走之前看著謝黎,眼神裡閃過一絲恐懼,似乎明白了什麼,又畏懼著什麼,連一句狠話都不敢放,匆匆地跑掉。
這之後,他們再也不敢上謝家找事情。
就連醫院裡的驗傷報告,領回家之後都燒掉了。
燒掉的第二天,那個放驗傷報告的地方多了一疊紅紅白白的冥幣。
薛友善心驚膽戰地收拾了,一句話不敢說。
這之後,他們又遭遇了很多次來自於臟東西的戲弄,忍氣吞聲地承受了下來。
薛母受不了,問他為什麼這樣。
他眼神遊移著:“你不知道嗎,謝家那個兒子,是個道士……咱家的鬼,八成就是他弄來的。”
第一次見鬼,就是從謝家回來之後。
這之後,每次他們想要去醫院取驗傷報告,路上就會出事,好不容易領到了報告,想要去派出所報警,路上驗傷報告多次丟失……
薛友善搖頭:“不能惹不能惹。”
薛母也想到了那天見到的亡夫——她親眼看著火化,親手埋下的前夫,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她眼底閃過一絲惶恐和後悔。
這一日之後,再也沒說過一次去找薛寧寧。
兩人隻希望生活能平靜下來,可是,直到兩人老死,還是經常撞鬼,受到捉弄,活在痛苦裡。
同樣的,陰氣太重,兩人年紀輕輕就過世了。
那時候,謝黎和薛寧寧還恩愛地在一起,聽到這個消息,無動於衷。
而薛友善和薛母死的時候,還欣喜地以為死亡就是痛苦的結束。
可是當走進冥府的時候,迎麵撞上張長遠,才知道,死亡才是痛苦的開始。
……
謝黎和薛寧寧都很高壽,一直活到89歲。
薛寧寧先過世,謝黎守著她,看著她閉上眼睛,也在旁邊躺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這一世,他靠道術為生,抓了許多鬼,幫了很多人,這份功德送給薛寧寧,希望她下輩子幸福。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