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1 / 2)

景斯寒到了嘴邊的嘲諷話語一下子全被堵了回去, 他抿了抿唇, 掩飾性地輕咳一聲, 最後隻問出來一句:“你怎麼回事啊?”

駱今雨聽到他的聲音一顫, 似乎清明了一些。但卻沒有回答他,視線下移,落在那躺在熄煙石裡的半根殘煙上,停了好一會兒。

在景斯寒等的快不耐煩之前, 駱今雨終於重新抬眼看向他,眼裡的盈盈水光已經消散殆儘,可那眼神卻比剛才淚盈於睫時更讓人覺得荒涼。

她張了張嘴,發出來的聲音有些抖, 她問:“可以給我一根煙嗎?”

景斯寒覺得自己是會拒絕的,他活了這麼多年, 問他借煙的女人不知凡幾,他什麼時候搭理過?更何況, 他並不喜歡抽煙的女人, 而駱今雨不抽煙的時候就不受他待見。

可不知怎麼的, 手卻動的比腦子快, 等他腦子裡轉了一圈,煙和火已經遞了出去。

“謝謝。”駱今雨垂眼接過煙盒和火機。

景斯寒的煙盒也是手工的, 形狀方方正正,古銀色的金屬殼上是一個太極圖標,駱今雨摸索了一下才打開,她靠在露台的玻璃門上, 哆哆嗦嗦抽出一根煙輕咬在齒間,低著頭點火。

啪嗒、啪嗒、啪嗒。

一連打了三次,火才打著。

景斯寒擰眉看著,發現她的動作十分生疏,根本就不像會抽煙的樣子。

果然,駱今雨將將吸了第一口,就劇烈的嗆咳起來,直咳地彎下了腰,煙盒和火機也掉在了地上。

景斯寒看不下去,上前一步,伸手準備將她手裡的煙奪下來,卻突然聽到一聲輕語:“一樣的……”

“什麼?”這話說的沒頭沒尾的,景斯寒沒聽明白。

駱今雨直起身子,垂眸看著指間燃燒的煙,又重新說道:“這味道,真的是一樣的。”

語氣裡甚至帶上了一絲笑意。

景斯寒蹙眉看過去,才發現她竟真是笑著的,隻是眼裡還帶著淚。

也不知是剛才被煙嗆的,還是彆的。

景斯寒眼底神色晦暗不明,看著這個突然變得跟以前判若兩人的女人,一時忘了去取駱今雨手中的煙,以至於讓她又抬起手重新抽了一口。

“咳咳咳……”

駱今雨這一口抽的比上一口狠多了,煙紙迅速往上燃燒,火光猩紅,所以她咳的也比剛才更加厲害,整個腰身都折了下去。

這近乎自虐般的行為看的景斯寒眉頭皺的更緊了,他伸手扣住駱今雨的手腕,一把將她指間的煙奪了。

“咳咳……嗬嗬咳……”

駱今雨並不反抗,一邊咳還一邊笑,聽上去頗有些瘮人。她笑得完全停不下來,沒被抓住的那隻手撐在腰間,像是聽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話,笑得整個人直往下墜。

景斯寒覺得這女人簡直莫名其妙,他抓著她的腕子往上一提,語氣十分不好:“你瘋了?”

駱今雨被他略顯粗魯的動作帶的往前一個趔趄,景斯寒急忙又加了些力氣往上拉她,自己往前跨了半步擋在她麵前,兩人不可避免地撞在了一起。

景斯寒原本已經抬起手準備推開身前的人,不料垂眸一看,卻看到了一張滿是淚痕的臉。

駱今雨明明還是在笑著,但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簌簌地直往下掉。看的景斯寒不由一愣,手也僵在了半空中。

就這麼一愣神的功夫,駱今雨低頭將額抵在了他的肩處,像是被點了笑穴,雖努力想停下來,身體卻不受控製。

隻是那笑聲漸低,終於轉成了嗚咽。

這一回,景斯寒不僅手,全身都僵住了。

女人埋首在他胸前,渾身顫抖的不像樣,她哭起來不像笑的時候那麼張揚,反而像一隻孤獨的小獸,縮在洞穴裡、躲在黑暗中,拚命忍著,偶爾才從齒縫中漏出一點聲響,卻更讓人覺得悲傷。

景斯寒的手還是遲疑地落了下來,隻是不是將人推開,而是生疏地在駱今雨的背上輕拍了兩下,然後垂在了身側,僵挺著脊背,沉默地任由女人在身前哭泣。

他實在不擅長安慰,這已經是他現在能做到的極限了。

說真的,這個人是駱今雨,景斯寒覺得自己沒推開她直接走人就已經很神奇了。他有些出神的想到不久前的那一次,她抱著景嘉譯也是哭到不行,但那次哭的近乎是發泄,不像今天,隱忍的令旁人也不免覺得有些難受。

她以前也這麼能哭嗎?

景斯寒忍不住回想,卻發現記憶裡的人像一張鉛筆畫,竟模糊的有些看不清了。

駱今雨其實很少哭,她覺得自己的眼淚早在親人一個個離開的時候就流光了。所以她後來所有的淚都流在了戲裡,在生活中、在旁人眼裡,她始終陽光開朗、積極向上、勇往直前,可她就不怕嗎?

她好不容易一步步走到塔頂,卻一朝穿進裡,什麼都變了。

她反正是一個人,在哪裡生活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彆,可既然要穿,為什麼不能穿到有爸爸、媽媽和奶奶的地方呢?這裡什麼都沒有,她多怕自己真的徹徹底底變成另外一個人,怕將來連記憶都會消失不見……

有時候,堅強也會變成一種習慣,習慣性笑、習慣性積極、習慣性勇敢……但懦弱其實一直隱藏在身體深處,在你不設防的時候溜出來,告訴你其實你也會害怕,也想有一個依靠。

不知過了多久,景斯寒終於聽到嗚咽聲漸漸停了下來,沒一會兒,呼吸節奏也平穩了。

他一挑眉,突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喂。”景斯寒幅度很小地聳了聳肩,沒有聽到回音。他抬起雙手扶住駱今雨的肩膀稍稍將人推開一看,頓時無語了。

這女人居然就這麼站著靠著自己睡!著!了!

許是因為剛剛哭過,駱今雨的鼻腔有些堵,甚至還發出了極輕的呼嚕聲。

睡得還挺香呢!

景斯寒頗為鬱悶,他想將人搖醒,但視線落在女人還掛著淚珠的眼睫上,動作又不由停了下來。

得了,好歹也叫了他一聲“爸爸”。

景斯寒深呼吸一口氣,還是將人重新靠回了自己肩膀,繼續當一棵沉默的樹。

而他沒有發現的是,身前這個本應該是熟睡的女人,眼皮下的眼珠子卻骨碌碌地轉了一圈。

駱今雨也是有苦難言啊!

因為那隻醉蟹,最開始她確實是有些迷糊了,情緒失控中扒住景斯寒大哭了一通。可哭著哭著,那點醉意可能是隨著眼淚散了大半,她其實哭到後半就清醒了。

丟人呐!駱今雨在心裡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她原本是想著裝睡,猜測以景斯寒的性格,必然會將她叫醒,她再假裝斷片兒,把這事兒就這麼給混過去,誰成想景變態這回竟然還對她紳士了一把呢?

這可咋辦啊?現在就醒轉過來會不會顯得太假了?駱今雨簡直頭疼,她靠在景斯寒身上,覺得硬邦邦的,很有些不舒服,想換個姿勢,又擔心穿幫所以不敢動。

於是,各懷心思的兩個人就這麼直挺挺地在原地僵了好幾分鐘。

十月下旬,溫度其實已經降了下來,加上又是夜裡,晚風夾帶著涼意從露台吹進來,衣衫單薄的駱今雨方才又哭出了一身薄汗,這會兒功夫連雞皮疙瘩都凍起來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