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斯寒一個人被留在景嘉譯的房間裡, 直到聽到房門被關上的聲音才回過神,低頭一看,手中的那半支彩色蠟筆已經斷成了好幾截了。
他往後退了兩步, 坐到了景嘉譯的小床上, 手指壓到方才景崇山拿過來的玩具熊,軟乎乎的,像摸到了小孩的手。
景斯寒有些恍惚地將玩具熊抓在手裡,抬起頭, 不知自己此刻是懷抱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情環顧四周。
海軍風的藍色衣櫃,房間角落鋪了一塊長毛地毯, 上麵還壓了一隻小木馬,周圍零星擺了幾輛玩具車, 隨時等待著小主人的到來。
他沉默地起身,推開洗浴間的門, 看到景嘉譯的牙杯和小牙刷還靜靜地擺在鏡子前。房間裡的陳設和他上次過來幾乎沒有差彆, 以至於給景斯寒一種, 下一秒景嘉譯就會眨巴著黑眼睛小跑過來喊“爸爸”的錯覺。
理智告訴他父親不會說謊,但情感上景斯寒卻接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一走了之。
他走出房間,推開了隔壁駱今雨的房門。
乍一眼看去,房間裡十分整潔, 根本不像有人收拾離開過的樣子,但稍稍仔細些,便能看到梳妝台上的瓶瓶罐罐全都不見了。推拉櫃門半開著,從景斯寒的角度看不到裡麵的情形。他走過去, 抬手將櫃門推到底,發現前一次他帶景嘉譯過來時看到的滿滿當當的衣櫃此刻已經全空了。
景斯寒有些不死心地拉開抽屜,看到裡麵塞的滿滿的拉拉褲,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還留了東西呢,代表著人還會回來是不是?
不過很快景斯寒就發現自己想錯了,他找遍了整個房間、更衣室、浴室……都隻看到了那一大堆的拉拉褲。
駱今雨清除了這個房間所有與她有關的物品,唯一剩下的這一些拉拉褲——是上次他給孩子買的。
她甚至都不願意帶走它們。
這個認知讓景斯寒的心臟猛地抽痛了一下,他撐在衣櫃的橫板之上,牙槽緊咬,下頜骨明顯的突出堅毅的曲線。
下一刻,景斯寒狠狠一拳砸了下去,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隱隱還能聽到一點木板斷裂的聲音……
這天,景斯寒少有的主動約君馳和季非出來喝酒。
季非在看到群裡的消息後,慫兮兮私敲君馳問:“馳子,你說阿寒不會是還記著昨兒早上我發的那兩條消息?”
君馳回了他一個中指,“你他媽慫就算了,能不能彆這麼愚蠢,這樣顯得我跟你做朋友很掉檔次。”
季非跳腳:“我他媽今晚上不把你喝趴下了,我就不姓季!”
君馳笑:“成嘞,那我就等著你從明兒開始跟我姓了!”
結果到了湯宸,兩人一見景斯寒那架勢,就知道今兒晚上他倆是沒機會拚酒了。
瞧這悶頭一杯又一杯的,擺明兒是心裡苦著呢!
講道理,能看到阿寒借酒澆愁,多稀罕啊!
他們倆誰跟誰姓無所謂,看兄弟熱鬨最重要不是?啊呸!是開解兄弟最重要!
“來了。”景斯寒眼都沒抬,取了兩個空杯“啪啪”兩聲敲在桌麵上,徑自滿上了往前一推,道:“先走一個。”
說完,仰脖便將自己杯子裡剩下的酒一飲而儘。
君馳給季非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心領神會,快步走過去抄起其中一個酒杯,挨著景斯寒左邊坐下了,一把按住他又要倒酒的手,道:“這麼好的酒到你這兒怎麼就跟二鍋頭似的了,有你這麼喝的麼?”
景斯寒手腕一震,直接把季非的手抖開,抓著酒瓶穩穩地又給自己添了一杯。
君馳走過去撈起先前景斯寒給他們倒的酒,往沙發裡一靠,低頭湊在酒杯上方嗅了嗅,“也不讓人先醒醒,浪費了這麼好年份的La Rai。”
景斯寒沒搭理他,仰頭又是一杯。
君馳挺起身子,雙手手肘壓在自己的膝蓋上,用肩膀撞了景斯寒一下,調節氣氛玩似的說了一句:“怎麼著,上回二飛失戀,這回輪到你了不成?也被女人踹了?”
季非一聽咋呼起來:“哎哎哎!二非叫誰呢?誰他媽二了?”
君馳嗤笑一聲,道:“說你還有臉反駁?我剛那句重點是在‘二’嗎?二貨!”
季非一怔,差點沒跳起來:“馳子,老子跟你講了八百遍了!老子沒失戀!沒戴綠帽!!!”
“成,成。”君馳渾不在意朝他揮揮手,餘光卻一直關注著景斯寒的動態,見他方才倏地上半身一僵,像被誰突然踩到了痛腳,眉心不由一跳。
不會真給他猜準了?
君馳從褲兜裡摸出手機,飛快地給盛楠發了條信息,很快就得到了答複。
他看著屏幕上盛楠的回複,暗自咋舌:這駱小姐行動可真夠快的啊!他一沒留神關注,人就已經帶著孩子搬去新家了。難怪阿寒今晚這麼反常了,敢情現在是媳婦兒、娃全跑了啊!真可真是……有意思了XD
景斯寒的酒量是三人中最好的,所以君馳和季非暫時也沒太攔著他,怎麼說都是胸中鬱結,既然他說不出口,總也要有點其他的發泄渠道?
兩人陪著景斯寒默默喝了好一會兒,卻隻見兄弟越喝越凶,沒半點要收斂的意思,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君馳伸手往景斯寒杯口一蓋,道:“阿寒,你心裡藏了什麼事兒你不想說沒事,想喝酒兄弟們二話不說奉陪到底。但這酒也不是這麼個喝法,回頭把你喝進醫院了,見到伯父伯母我好意思麼我?”
景斯寒垂著視線停了一會兒,整個身子垮下來往後一靠,右手手掌反蓋住眼睛,不動了。
就在君馳以為他聽進去了,打算暫時中場休息一會兒時,景斯寒猛地坐了起來,掌心“啪”一聲拍在鋼化玻璃桌麵上,雙眼發紅盯著遠方一個不知名的點,惡狠狠地說道:“我他媽是真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