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嘉譯聽梅婉說了父母的歸期, 想到自己可愛的妹妹就要到家了,高興的不行, 哀求著讓奶奶給幼兒園請假, 讓他能夠第一時間看到妹妹。
梅婉兩周前便從孫子口中聽說了這事兒, 心知是自己那不著調的兒子不想讓洋洋跟著去,故意騙孩子的,本想早點告訴他真相。
結果這傻孩子對自個兒爸爸的話深信不疑,興奮的不得了, 還特地跟她預支了壓歲錢, 請教班上的女同學, 給“即將出現的妹妹”買了好幾個漂亮的洋娃娃。
不僅如此, 他還美滋滋地在班上宣揚自己很快就要有一個妹妹了。經過兩周的發酵, 全班兒甚至是全幼兒園都知道, 大(一)班的景嘉譯小朋友的妹妹就要從國外回來了。
梅婉後來也懶得管了,兒子留下的爛攤子等他自個兒回來收拾!反正娃娃不會浪費, 孫女兒總歸是會有的。
所以駱今雨和景斯寒回國那天,景嘉譯早早地就抱著娃娃在客廳等著了, 小耳朵豎的尖尖的,聽到一點響動便迫不及待地往院子裡跑。
蜜月旅行歸來, 夫妻兩人的膚色都深了一個色號。
景斯寒跟在駱今雨身後心甘情願的做苦力, 出去時輕裝簡行兩個箱子, 回來變成了六個,多是駱今雨給親朋好友帶的伴手禮。
下了車看到兒子眨巴著大眼睛期待地站在台階上時,景斯寒還沒想起來半個多月前跟他說的事兒, 甚至在看到景嘉譯懷裡抱著的洋娃娃時還取笑道:“喲,我兒子現在不愛汽車愛美人兒啦?”
駱今雨皺眉推搡了他一下,景嘉譯沒聽懂爸爸的話,隻是伸長了脖子往車裡瞧,可眼見著爸爸下了車,媽媽下了車,司機也下了車開始從後備箱提行李了,妹妹還是沒下來。
景嘉譯跳下台階,從還沒關上的車門處爬上去,前前後後看了個遍。
可裡麵哪兒還有人啊?
“爸爸!爸爸!”景嘉譯從車裡跳下去,因為著急差點摔著,但他卻顧不得,小炮彈似的衝向景斯寒:“你把妹妹弄丟了嗎?”
景斯寒一怔,“啥?”
景嘉譯急得不行,指著汽車道:“我妹妹不在車裡呀!是不是你們把她往在外麵了?快!快去找回來!”
駱今雨在一旁聽著,悄麼聲抬手在景斯寒腰上狠狠捏了一把,景斯寒“嘶”一聲,看到媳婦兒的眼神連哎喲都不敢喊出來,他咳嗽一聲,蹲下/身扶住兒子的肩膀,看了一眼他懷裡抱著的洋娃娃,心虛地問道:“這是給你妹妹準備的?”
景嘉譯連連點頭:“對呀!我用自己的壓歲錢給妹妹買的,還有好幾個呢!我的同桌妞妞說女孩子都喜歡這個,妹妹肯定也會喜歡的!不喜歡也沒關係,我還可以再給她買她喜歡的!”
景斯寒心裡更虛了,他抬頭去看駱今雨和梅婉,二者都隻輕飄飄睨他一眼,便挽著手進屋了,知道隻能孤軍奮戰的景總心一橫,決定實話實說,“兒子啊!其實,當時爸爸跟你說的時候,有一件事兒沒提前跟你說清楚。”
景嘉譯聽著爸爸的語氣,直覺有些不對勁兒了,但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輕聲問道:“什麼事兒?”
“就是妹妹這個事兒,是個概率事件,而這次爸爸和媽媽沒有成功。”景斯寒痛心疾首。
景嘉譯愣了半晌,才出聲兒問:“所以,沒有妹妹嗎?”
景斯寒覷著他的表情,彆開眼點了點頭。
“可是……我娃娃都給妹妹買好了呀,爸爸明明說,說一定會給我帶妹妹回家的……”高興了大半個月的景嘉譯驟然聞此噩耗,脆弱的心靈遭受了極大的傷害,小男子漢沒忍住,哭了。
景斯寒看著兒子臉上的金豆豆,又是心虛又是內疚,一把將他抱進懷裡,連聲安慰道:“洋洋不哭,啊,爸爸保證,將來一定給你一個妹妹!”
這麼一句哄人的話,景斯寒自個兒都沒當真,哪成想過了一個月,駱今雨突然掛了個電話過來,他都還沒來得及張嘴告訴對方自己正在開會,對麵就劈頭蓋臉給他罵了個狗血淋頭。
完全懵逼的景總好不容易趁著駱今雨喘口氣的功夫,終於能問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兒。
駱今雨直接來了個河東獅吼:“你還好意思問什麼事兒?那天晚上我說了沒套兒就不做了,是哪個禽獸說注意著點兒肯定沒事的?景斯寒,你是不是故意的!那天你根本就不是體外對不對?!你就是在這兒等著我呢!是不是?!”
“當然不是,媳婦兒,你不能冤……”景斯寒反駁的話說到一半,猛地醒悟過來,隻覺得腦子裡頓時一派“嗡嗡”作響,他舌頭都動不利索,話說出來也是磕磕絆絆的:“媳、媳婦兒,你,你的意思是……”
“景斯寒,你給我等著!”駱今雨不知哪兒來的那麼大的火氣,放了句狠話,直接把電話掛斷了。
景斯寒緊張地舔了一下嘴唇,助理離他很近,雖然沒聽清那電話裡頭說的什麼,但也猜測是吵架了,覷著boss的臉色,小心翼翼提醒:“景總,等您意見呢!”
景斯寒這才晃過神,他看著會議長桌邊坐著的人精兒個個低眉順眼的,假裝方才沒看到自己的窘態,直接清了清嗓子,道:“今天會議先到這裡,散會。”
說罷自個兒先起身出了門,留下一會議室的管理層麵麵相覷。
景斯寒回到自己辦公室,站不住、坐不了,仿佛腳下、椅子上都生了釘子似的,隻能來回走個不停。
好不容易有了點思路,趕緊給喻方方撥了電話過去。
“喂,景總。”喻方方似乎是躲著接的電話,聲音很小。
景斯寒忙不迭問:“方方,今雨她現在怎麼樣?”
“發脾氣呢!我剛從她房間出來。”喻方方音量大了些。
“所以她……”景斯寒有些不敢問了,撐著辦公桌在椅子裡坐下,隻坐了小半邊。
喻方方歎了一口氣,道:“剛測的,兩道杠。”
景斯寒整個人立時蹦了起來,沒注意膝蓋磕桌子上,疼的齜牙咧嘴卻沒喊出聲,他此刻的心情很是複雜,一邊是抑製不住的狂喜從心底咕隆咕隆冒著泡兒,一邊又確實煩惱這個意外到來的小生命。
“那測的準嗎?要不要再去醫院確診一下?對了,她還在拍戲,會不會太累太辛苦?發這麼大的脾氣不會氣著自己?我馬上飛過來,這幾個小時你幫我照看著點兒,可彆再讓她生氣了,回頭給包大紅包!”
喻方方自然是應下,還順便提示了一句:“孕婦情緒波動變化大,我還是頭一次見今雨氣成這樣,她看見你肯定更氣,景總你過來做好心理準備。”
景斯寒苦笑,“我真不想的,你說我何必再弄一個出來跟我搶奪家庭地位呢?不存在的。”
不過喻方方的話確實提醒了他,景總擰著眉頭想了想,直接開車去幼兒園接景嘉譯,帶個保命法寶。
景洋洋可還因為妹妹的事情氣他呢,聽老師說爸爸來接他了,磨蹭了好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出了教室,“我在上課呢,爸爸。”
意思是,沒什麼事兒你就趕緊走,彆在這兒影響我學習了。
景斯寒知道他氣兒還沒消,但現在也顧不得了,撈起兒子就往外跑,若不是人老師認識,估計得以為是哪兒來了人搶孩子。
景嘉譯被擱在副駕駛半天才回過神,他抓著安全帶生氣問:“爸爸!我還要上課,你帶我去哪兒啊?”
“去見你媽媽和你妹妹!”景斯寒順嘴答了。
景嘉譯本來聽到“媽媽”兩個字還挺高興,結果再聽後麵緊跟著的“妹妹”,怒了:“你又騙人!”
他已經聽媽媽解釋過了,妹妹根本不是說有就能有的。
“這回是真的。”景斯寒偏頭認真看了兒子一眼,說完又補充道:“其實還不知道到底是弟弟還是妹妹。”
景嘉譯狐疑地看著自己爸爸,“真的?”
景斯寒十分鄭重,“真的。”
“最好是妹妹,我給她買娃娃。”景嘉譯說著皺了皺眉,有些勉強地說道:“不過要萬一是弟弟,那也算了,我以前玩的玩具可以給他玩。”
父子倆火急火燎趕到劇組定的酒店時已經是晚上了,景嘉譯扛不住已經靠著他肩膀睡了過去。
開門的是王猛,瞧見景斯寒,憨笑著喊了一句“景哥”。
景斯寒心不在焉地應了,往裡頭一探沒見著人,小聲問:“你今雨姐呢?”
王猛解釋道:“拍完戲回來,今雨姐有些不舒服,晚飯也沒吃下什麼,去房間躺著了,方方姐陪著她。”
景斯寒一聽急了,把孩子王王猛手裡一塞,也顧不著被罵,著急忙慌擠了進去,甫一推開門,便瞧見喻方方豎起手指朝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於是才踏進去的腳又收了回來。
喻方方調暗床頭的燈,輕手輕腳走到門邊,小聲道:“吐了兩回,剛剛才睡著。”
抬頭看見景斯寒關切的樣子,她急忙解釋道:“正常妊娠反應,沒病著。”
景斯寒的視線越過喻方方,落在了駱今雨的身上。
隻見她臉色有些蒼白,嘴唇也沒了往常紅潤的顏色,闔著眼躺在床上,像是生病一般,不由心頭一抽。
他低聲拜托喻方方替他照顧一下景嘉譯,小心地走到了床邊。他擔心自己太重會將床墊弄出聲響,便也不敢坐,乾脆單膝跪在床頭,仔細地瞧著駱今雨的睡顏。
駱今雨睡的並不安穩,眼皮下的眼珠子微微晃動著,仿佛隻要一點聲音便能把她驚醒。
昏暗的燈光下,看上去十分脆弱。
景斯寒忍不住伸出手,想握住駱今雨的,誰知才將將觸碰到,床上那人便醒了過來。
卻不是發現了他的意圖要罵人,而是捂著嘴翻了個身探到床沿要吐。
景斯寒手忙腳亂拿了旁邊的垃圾桶放在床邊,輕輕地順著駱今雨的背。
駱今雨胃裡沒什麼東西,前頭又吐過兩回,這次什麼也沒吐出來,隻嘔的眼角泛出生理淚水,便虛弱地躺了回去,半闔著眼連看景斯寒的力氣都沒有,更彆說罵了。
景斯寒心疼的不得了,抓住她擱在被子外的手,問:“喂你點水好不好?”
駱今雨這才睜開眼看他,卻沒說話,隻直直看著。
景斯寒被她看的心裡頭打鼓,囁嚅著打算開口說點什麼,卻見自個兒向來堅強的媳婦兒眼睛一眨,突然便落下淚來。
這把景斯寒嚇的,當下就從床上滑了下去,單膝跪在床頭,著急解釋道:“媳婦兒,我真沒想過現在再要一個。隻是那時想著你在安全期,又隻那麼一次,還是體外,肯定中不了的。我哪兒想到……”
景斯寒說著,抓著駱今雨的手不輕不重在自己臉上扇了一下:“都怪我□□熏心,沒有自製力!你說的沒錯,我就是個衣冠禽獸,禽獸不如!”
景總還在那兒垂著眼陳述自己的罪狀,猛地聽到駱今雨“噗哧”輕笑了一聲,急忙抬起頭去看,果然見著她雖眼裡含著淚,但嘴角卻是揚著的,頓時心頭一鬆,俯身過去把她臉上的眼裡吻乾了,歎息道:“都是我不好,你彆哭。”
駱今雨握了握他的手指頭,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怎麼來了,我上午把你嚇著了?我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幾天總是控製不住脾氣,就跟心裡有火在燒似的,不罵出來就不痛快。”
景斯寒在她眉心吻了吻,道:“那就罵,隨便罵。”
駱今雨抿唇笑了,繼續說道:“我給你打完電話後便想清了,你肯定也是不想這樣的,本來要打電話跟你道歉,但急著去片場便耽擱了,後來再打你電話關機了,原來是在飛機上。”
“我一聽你那麼說,哪裡還坐的住?”景斯寒側身擠了半邊身子到床上,將駱今雨抱在懷裡。
駱今雨靠在景斯寒胸口,覺得心底平和一片。
夫妻兩人正溫存著,冷不丁房門被人推開,景嘉譯連聲叫著“媽媽”衝了進來。
駱今雨撐坐起來,看到兒子一時有些愣怔,不由問道:“洋洋,你不是要上幼兒園嗎?怎麼過來了?”
景嘉譯一邊往床上爬一邊回:“爸爸說帶我來看媽媽和妹妹!”
駱今雨腦子轉了兩轉,立刻明白了景斯寒的用意,當下冷笑一聲,抬腿就將身邊的男人踢下床去,“隨便罵?你真不怕我罵,你把洋洋帶過來做什麼?他還要上課呢,就給你拎過來做擋箭牌!”
駱今雨說著,心底又開始冒火,抬腳還想去踹,被景斯寒一把捏住了腳踝往被子裡塞:“是我不好,你彆氣,氣著了自己不是得不償失嗎?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打人這種事兒那能輪得著你親自動手?您看要打哪兒,我自個兒來!”
站在門口頭一次見著景斯寒這個模樣的喻方方死命忍住笑出聲,輕輕把門帶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