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不出意外的,張天明發燒了。
本來後背傷勢就沒恢複好,又蹲在冰涼的小隔間裡一宿,那副瘦小的身板肯定是扛不住的。
幸虧淩晨五點的時候他估算李老師已經睡熟了,吊著最後一點力氣和高傾悄悄溜出雜貨間,沒有驚動任何人。
隻是沒想到躺在床上後就沒能再起來,儘管張天明做好了折騰一晚會生病的心理準備,可也沒料到會這麼來勢洶洶,高燒不退。
發現他發燒的還是大丫和小瘸子,兩人一早起床發現張天明躺著沒有動靜,怎麼叫都叫不醒,而且臉色潮紅,嘴唇泛白,一看就是病了。
大丫聰明,第一時間跑去李老師的房間敲門。
才睡了三-四個小時的李老師被人喊醒,頓時怒火中燒,抄起床邊的笤帚棍就去開門,憋在胸口一晚上的氣正愁沒地方撒。
沒想到一開門,看到大丫紅著眼睛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李老師,二丫不行了,您快去看看他吧!”
聽到這句話,李老師手裡的笤帚都驚掉了,頓時臉色一僵,邁著大步跑上二樓。
看她神色慌張,大丫立即抹了一把眼淚止住哭聲,冷靜的跟在李老師身後。
李老師半信半疑,昨天人還好好的,怎麼今天說病就病了,怕不是裝的吧?
直到她看見躺在單人小床上的張天明確實渾身滾燙,像是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才緊張起來,立即喊來醫生。
平時打歸打,傷了殘了的都無所謂,李老師就怕鬨出人命,事後難以收場。
醫生是村裡一個年過六十的老頭,之前給張天明看背傷的也是他。
“沒大事,小孩發個燒而已,拿點退燒藥吃吃就好。”老頭隨便看了床上的張天明幾眼,半是敷衍。
李老師明顯不放心,把大丫和小瘸子他們都轟到了外邊,關上房門後給老醫生使了使眼色,小聲說道:“昨天人瞅著還沒事,今天突然發燒,是不是這兒出毛病了?”
說完她指了指心口。
老頭瞥了她一眼:“發燒關心臟什麼事?”
他在趙家村給大夥兒看病幾十年,這片山區的人有個頭疼腦熱幾乎都靠著他,實在扛不住的才會開車送到縣裡去,老頭自然不滿意彆人對他的診斷產生質疑。
李老師挑著眉哼了一聲:“反正他要是有個好歹,您在這可都看得清楚,誰來問了就說他是自己有病病死的,可賴不著我打得那一棍子。”
“頂多落點病根兒,沒那麼容易死。”
老頭把退燒藥放在桌子上,並不打算跟李老師多說什麼,背著手連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就走了。
李老師臉色十分難看,等人走遠,衝著老醫生的背影啐了口吐沫。
“狗眼瞧不起誰呢!”
說完又把氣撒在了站在門外的幾個小孩身上:“都給我滾,今天沒飯吃!”
看著李老師怒氣衝衝的下樓,大丫幾人對視一眼,對突然而來的無妄之災感到莫名其妙。
至於旁人對李老師蔑視的態度,他們已經見慣不怪了,有趙院長在的時候還會給她幾分麵子,其他時候就是這樣。
如果張天明現在醒著,也得輕嘲兩聲。
畢竟整個趙家村裡就沒人看得起她,明著是管理福利院的李老師,每個月拿著不到一千五百塊的薪水,實際是個要學曆沒學曆在這蹭吃蹭住,還仗著年輕有幾分姿色就勾引院長的人罷了。
然而現在的張天明無暇顧及這些,也不知道李老師怕他發燒燒死的事情。
此刻的他已經猶如一葉孤舟沉浸在混亂的記憶海當中,浮浮沉沉。
上輩子最後一晚的回憶,一湧而來。
曾經的他因為心中有愧,被領養後的十幾年始終逃避著有關小院的所有消息。
如果不是已經成年的小寶找到了他,還不知道原來早在他離開後的短短兩個月,那座山區裡的福利院就出事了。
起因是高傾的死亡。
新聞報道中的照片被打了馬賽克,看不清詳細樣貌,但下麵的描述卻是觸目驚心。
【死者年僅十歲,經法醫鑒定死亡時間為4時,屍體呈現腐爛浮腫狀態,疑似長期遭受虐待,導致身體有大麵積鈍器創傷,且麵部有刀傷劃痕,雙手手掌粉碎性骨折,四根肋骨斷裂傷及內臟。最終結果為救治不及導致內臟出血過多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