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明今天才知道,原來看似溫順的獅子一旦被激怒,比誰都要瘋狂。
他望著地上被王翠摔碎的手機屏幕,隻覺得對不起喻奶奶對他的信任,想要去撿起手機,胸口卻挨下重重的一腳,張天明悶哼一聲倒在牆邊。
他皺緊眉頭,鼻間一熱,一股血腥緩緩地流到嘴角。
王翠一把抓起他額間的碎發,將人拎了起來,她聲音顫抖,幾近癲狂。
“二丫,我從來沒虧待過你什麼,平時對你像對自己兒子一樣用心護著,你為什麼要算計我?還有你拍下的那些照片都是發給誰的?說!”
張天明抿緊嘴巴,隻字不言。
他剛剛隻來得及刪除那條文字信息,手機就被王翠奪走了,那些偷拍的照片被她全部發現,但張天明絲毫不擔心什麼。
因為信息已經發送成功,最多二十分鐘,他隻要撐住這二十分鐘,警察一定會到。
“好,你不說是吧,那我就去院裡問問高傾。”王翠扔下他轉身要走。
張天明瞳孔微縮,立即伸手死死地拽住王翠的褲角。
他知道所謂的“問問”絕不是簡單的隻動動嘴,到時候如果李老師也知道這件事,兩個人或許會聯合起來同仇敵愾,畢竟這件事動了她們共同的利益,那高傾就危險了。
張天明用力的抬起頭來。
“高傾什麼都不知道。”
王翠一腳踢開他,目眥具裂:“他不知道,那就全都是你打的壞主意?那些照片一旦被彆人發現送到警察手裡,你是想讓我吃牢獄飯嗎,二丫!?”
張天明勾起嘴角:警察已經收到了。
見他還在笑,王翠簡直氣到胸腔炸裂,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一個八歲的孩子算計的體無完膚,想到平時對他的維護,真是讓人諷刺的笑掉大牙。
王翠頭暈腦脹,越想這股邪火越是蹭蹭往上竄,她終於體會到李老師那種不動手打人會把自己氣死的感覺,頓時讓她再難收手,抬腿又是一腳,直接將人踹飛到牆壁上,又狠狠的摔下來。
王翠冷笑一聲:“今天就是打死你都不能讓我解恨!”
張天明捂著胸口蜷縮在地上,眼前有些模糊,呼吸也有點困難。
現在鼻腔和口腔已經分辨不清是哪個位置在出血,渾身上下都在叫囂著一個字:疼。
即便如此,這頓打也沒有激起張天明任何一點委屈和難過,他甚至有絲變-態的覺得心中暢快。
打吧,隻要打的不是高傾,今天他這條命就算撂在這裡也無所謂。
本來重活一世,就沒想過再長大成人。
張天明忍著身上的痛處,隻覺得耳邊漸漸變得安靜了起來,身上的感覺也趨於麻木,王翠的聲音顯得愈發遙遠,眼前的一切也難以聚焦,腦海裡忽然變得霧氣重重。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座高聳雲間的古佛堂,仿佛又聽到了渾厚淳重的鐘杵聲。
那聲音一下又一下,緩緩敲擊著,讓世界變得一片寧靜。
張天明有些困了,他想閉上眼睡一覺,可剛合上雙眼,感覺到身體好像被抬了起來,然後左右搖晃著。
張天明不得不睜開眼睛,短短聚焦的那一瞬,他好像看見了小胡子警察皺著眉頭滿是焦急的臉,但下一秒眼前又什麼都看不清了,也不知道這是不是幻覺。
哎算了,趁著還有最後一絲意識,昏迷前張天明艱難的吐出幾個字——
“能不能彆晃了……”
……
王翠萬萬沒想到,警察會突然闖進家門。
她頓時慌了神,哪有功夫管地上的張天明,意識到發生什麼後立即舉起雙手大聲鳴冤:“警察同誌,那些照片都和我沒
有關係啊,全是我老公做的,你們要抓就抓他,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違法的事情也沒乾過!”
闖進來的警察哪會管她說什麼,在床頭那兩個小抽屜裡翻到證據後,立刻用手銬把王翠雙手背在身後拷起來,然後帶到了警車上。
小胡子警察也第一時間叫了120救護車,他把癱軟在地上意識不清的孩子抱起來,急衝衝的跑下樓,還沒放到病床上,就聽見小孩不耐煩的聲音。
“能不能彆晃了?”
這話差點把小胡子警察氣笑,把他按在病床上才說道:“小屁孩,都說你膽子小,我看你膽子挺大的啊?”
然而沒有得到回應,護士上去檢查,搖頭說道:“已經暈過去了,先趕快送回醫院。”
小胡子警察一點頭,給醫護人員留下自己的電話,轉身帶著人去了福利院的方向。
此時趙院長還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他剛收到一筆轉賬,從銀行回來直接去了小院。
自從答應給王翠一百萬後,趙院長就經常明目張膽的跑到院裡來和李老師做那檔子事,今天賺了一筆,自然心情爽快又去院裡和李老師偷歡了。
翻雲覆雨五分鐘,兩人就抱在一起躺在床上說騷話。
李老師還在抱怨:“您來之前王翠剛走,我看她是真打算把二丫當成兒子了,處處護著和我作對,也不知道她哪來那麼大閒心。”
趙院長不在意的哼了一聲:“她那人心裡隻有錢,已經掉在錢眼兒裡了,我可不信她能把二丫當兒子。況且明天那個喻大媽多半會領走二丫,到時候咱們就能省省心繼續撈大錢。”
李老師滿意一笑:“可不是嘛,有二丫那病秧子在我還得提心吊膽的,等他走了,我也能放開了好好給院裡這幾個孩子立立威,免得他們以為我從警局回來變成了紙老虎,不敢收拾他們了。”
趙院長正準備說兩句縱容她的話,忽然聽到院裡有動靜,讓他愣了一下。
接著傳來清晰的鐵門被人打開的聲音,隨後動靜越來越大。
兩人對視一眼,連忙穿上衣服從床上坐起來。
鞋還沒換好,房門就被人從外麵砰的一聲撞開。
小胡子警察帶著四個警員走進屋裡,看到他們二人後,仰著頭直接兩個字。
“帶走。”
趙院長和李老師紛紛被拷上手銬,兩人一臉發懵不明所以,直到被壓著走出房間,趙院長才回過神來,氣得麵色通紅憤怒不已。
“是不是王翠那臭娘們又報警了!?王翠你個沒事找事的東西,我這回非得休了你!你給我滾出來!”
趙院長喊了半天也沒人理會,等他坐上警車看到王翠也被拷在裡麵後,才閉上嘴驚得麵色慘白,心裡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不是王翠報的警,那是誰?
三個人坐在車裡被警察看守著,全都已經魂不附體。
而小院裡在二樓的孩子們也被帶了下來,小胡子警察看到這幾個眼熟的小孩,緊繃的麵容終於放鬆下一絲,給身邊的警員塞了十幾塊錢。
“給孩子們買點水和零食,路上彆繃著臉把孩子嚇著。”
大丫和小瘸子並不知道院裡發生了什麼,但看到警察他們是感到親切的,因為警察叔叔對他們都很好。
高傾掃視了一圈,然後皺著眉頭走到小胡子警察麵前。
“二丫在哪?”
小胡子警察想到那個被救護車拉走的孩子,沒有回答,而是指了指後麵的警車:“先上車,一會我帶你們去看他。”
孩子們上了另一輛警車,警察把院子裡的人清空後,井然有序的撤離。
關閉鐵門,貼上封條。
……
縣裡的警察局很久沒有這麼熱鬨過了
,本來已經到了下班時間,卻突然接到一個重大案件,頓時所有人都被叫回局裡連夜加班。
小胡子警察帶人不眠不休的開始審問趙院長三人,分開審訊的結果真是十分精彩,大開眼界。
李老師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仿佛滿臉寫著冤屈二字。
“警察先生,我真的什麼都沒做啊,上次從你們這離開後我都沒敢再打孩子了,一直記得你們的教誨,安安分分做人,我真的不知道你們想要問我什麼,再說福利院也不是我開的,我隻是給人家打工而已,你們想問什麼去問他們啊。難、難不成,我給人家當小三這事也犯法嗎?”
隔壁王翠也哭的差不多一個德行,但她因為知道事情的嚴重程度,還有幾分理智。
“警察同誌,我現在就實名舉報,我老公以福利院做遮陽傘背地裡非法販賣人口,但他做的這些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以前並不知情啊,我完全是被蒙在鼓裡,而且我今天也有想過要報警的,但你們得理解理解,我和他幾十年的夫妻感情,不能就這樣毀在我手裡。”
“啊,為什麼打孩子?我、我那時……我……那孩子……我可、可能是發了昏,這事發生的太突然,太讓我生氣了……才、才……”王翠一時間也不知道該為自己如何辯解,急得磕磕巴巴。
而另一邊,趙院長所處的審訊室裡鴉雀無聲。
他像是尊雕像一樣呆坐在椅子上,彆人問他什麼他都拒不回答,以為用沉默應對一切就能躲過一劫。
他這一坐就是一晚上,眼睛都沒合上過,已經布滿血絲。
警察自然是不急的,有的是時間陪他耗著,但當趙院長看到警察手裡整理著銀行回執單和采買記錄的照片後,一雙小眼睛震驚得瞪圓,滿臉的不敢置信,恐怕他做夢都猜不到這些東西是怎麼被警察發現的。
再後來警察給趙院長放了李老師和王翠的口供錄音,險些讓他氣得當場噴出一口血來。
兩個女人難得的口供一致目標一致,都咬定這件事是趙院長一人所為,揚言所有的臟錢她們都沒有經手,隻希望能把自己摘出來少判幾年。
趙院長死都想不到把他葬送的如此快的不是那兩份證據,而是這兩個女人。
□□了一晚上,眼看大勢已去,趙院長的精神再也撐不住了,終於把所有事情全部招供。
一時間,這個案子驚動到了市裡,甚至驚動了□□。
省裡直接下發徹查文件,嚴查此事,同時建立了督查小組,畢竟這起案件涉及到全國各地不同省市,波及到的至少有上百人,雖然這些人從中獲利不多,但非法販賣嬰幼兒是法律絕對不允許的,哪怕是孩子的親生母親也不能以此受益,自然要一網打儘。
黑暗事件終於浮出水麵,再次一石激起千層浪。
媒體記者紛紛上門,堵在縣城的警察局外想采訪這起案件的負責人。
但此刻負責人並不在警局,而是在縣城醫院的監護病房裡。
牆邊的座椅上三個孩子不吃不喝的守在這裡,任誰勸說都不肯離開,其中有兩個小孩眼睛都哭腫了。
小胡子警察給他們帶了麵包和水,歎口氣道:“你們是想把自己餓死在醫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