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的時候,張天明頭腦是麻木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狀態去向導員請假,並迅速坐上了回t市的火車。
他甚至來不及聯係任何人,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市區醫院,在接到電話後的兩個小時,就已經抵達醫院的急診門口。
喬阿姨坐在急診外的長椅上,看到張天明後連忙起身向他揮手。
“天明!”
張天明立即走上前,麵色有些白,聲音也帶著微喘:“喬阿姨,我奶奶怎麼樣?”
喬阿姨麵色同樣焦急,她指了指裡麵的急救室說道:“人還在裡麵不知道情況,哎這事兒怪我,本來中午人還好好的跟我一起吃飯,飯後你奶奶說要出門去買新毛線,我想著賣雜貨的小店不遠,就在小區外麵所以沒有跟著,誰能料到這麼短短十多分鐘的功夫,你奶奶就在馬路邊暈倒了,還是路人幫忙打得120電話。”
張天明抬頭看著眼前亮著紅燈的急診室,乾澀的嘴唇顏色全無。
“怎麼會突然暈倒?”
不是一直有吃藥穩固嗎,不是說隻要藥物控製得當,就什麼事都不會有嗎?
喬阿姨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醫院內消毒水的味道竄入鼻腔,也讓頭腦在乙醇的味道中逐漸清晰起來。
喬阿姨突然想到一件事,轉頭說道:“上個星期你奶奶拜托我幫她查那幾瓶藥的藥價,我當時沒有多想,查到價錢後就告訴她了,會不會是藥出了問題?”
張天明怔愣:“查藥價?”
“是啊天明,你奶奶怎麼會連自己吃的藥多少錢都不知道,你沒告訴過她嗎?”
麵對喬阿姨的疑問,張天明沉默了。
他當然沒告訴,這麼貴的藥,喻奶奶如果知道肯定不會換藥的。
“所以……我奶奶她最近沒有吃藥嗎?”
聽到這句話,喬阿姨也愣住了,她仔細回想著這些天叮囑喻奶奶吃藥的場景,不由得含糊起來。
這些藥本來就是瓶裝,誰也不會每天吃完藥去數裡麵還剩下多少粒,老人究竟是把藥吃了,還是把藥原封不動的倒回瓶子裡,喬阿姨此時也不知道,更是從未想過喻奶奶會不顧自己的身體做出這麼荒唐的事來。
看到喬阿姨自責的麵帶難色,張天明不得不深吸口氣,強打起精神。
“喬阿姨,這件事不怪您,這麼長時間也辛苦您幫我照看奶奶,這裡有我守著就好,您快回家吧。”
這次意外無論如何也怪不到喬阿姨頭上,要怪隻能怪自己,為什麼重活一世成年後依然沒有能力照顧好喻奶奶。
張天明再一次悔恨自己沒能時刻陪在老人身邊,沒有哪一刻比現在站在急救室外麵更讓他迫切的想休學留在家裡,哪怕喻奶奶不同意,隻要她身體健康,張天明就算輟學不要那張畢業證又能怎麼樣?名校畢業也換不來喻奶奶一個健康長壽的身體。
張天明靠在冰涼的白牆上,望著地麵雪白的瓷磚,被窗外的光亮照射的微微反光。
五月初二十度的天氣豔陽高照,張天明卻仿佛感覺不到任何溫度。
眼神恍惚,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喬阿姨離開時說了些什麼張天明並沒有聽清,耳邊嘈雜的聲音已經漸行漸遠,好像這一刻與上輩子那一日的情形重疊,讓張天明不敢坐上一旁冷軋鋼板製成的椅子,他害怕自己從座椅上再站起來時,麵對的將會是又一次物是人非。
獨自一人靠在這裡不知道站了多久,雙腿像是灌鉛一樣沉重和麻木,直到耳邊傳來一聲“滴——”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