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惠巧突然就這麼沒了,沈勝利和陳寡婦大眼瞪小眼,完全不敢相信。
陳寡婦心下害怕,“我、這是她自己身子弱,跟我可沒關係。”
沈勝利從來沒想過,自己的老婆就這麼沒了,沒到四十歲,就這麼去了?
“你這個瘋婆娘,要不是你來家裡搗亂,她能這麼就咽氣嗎?你給我滾!”
陳寡婦被沈勝利罵跑了,直接回了家,連兒子都沒帶回去。
沈安得到消息瘋了一樣的跑回家,可搭起來的木板上躺著的,是再也不可能睜眼的張惠巧。
她這一路上聽了不少,看到沈勝利坐在門檻兒上,失魂落魄的,“爸,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是你還有那個陳寡婦逼死的我媽?”
“你媽她,她是病了,發燒燒的不行。”沈勝利好半天才說道。
“病了?就算是我媽病了,你們不來鬨,她能這樣嗎?”沈安眼睛通紅,“我姐是陳寡婦的閨女,是不是真的?”
沈勝利張了張嘴,完全說不出話來。
沈安衝過去,有些聲嘶力竭,“爸,你說話啊,是不是真的,你說啊?”
沈勝利點點頭,“是。”
“嗬嗬,真行啊,爸你真是厲害。怪不得我現在都沒人要,原來,都是你所作所為得來的報應!”沈安走到張惠巧身前,“媽,你看看我們都找了個什麼男人。”
沈勝利站起身,從沈安身旁走過,村子裡的人對他指指點點,他看不見也聽不到了。一直來到趙德水家,“老趙,幫我個忙吧。”
趙德水是真看不上沈勝利一家,這又聽說沈凝那麼好的丫頭是陳寡婦生的,總覺著難以相信,“幫啥?”
“幫我給沈凝拍個電報吧,她媽去了,總得告訴她一聲。”這一瞬間,沈勝利似乎蒼老了十歲,他從兜裡拿出錢來,“這是電報錢。”
趙德水歎了一口氣,“勝利啊,你說,好好的日子,怎麼非得過成這樣?”
沈勝利愣了半天,“是啊,好好的日子,讓我糟蹋成這樣。”
趙德水看他離開的背影,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這次真的去縣裡給他們發了個電報,電報上隻寫了五個字,“張惠巧去世。”
趙德水覺著,沈凝他們得了消息就成,回不回來是他們的事兒。不過趙德水有點兒私心,不太希望沈凝回來。
雖然張惠巧養她那麼多年,不回來奔喪不孝順,可那陳寡婦要是得到沈凝回來的消息,不一定什麼樣兒呢。
電報速度很快,沈凝還在幼兒園幫忙呢,就有人來喊她,“沈凝,你老家來電報了。”
電報?家裡能有什麼事兒來電報?能把電報直接發過來的,隻能是趙德水。
沈凝抱著陸晨曉出了幼兒園。
來人看了沈凝一眼,雖然不知道張惠巧是誰,可能拍電報過來,一定是親近的人,“沈凝啊,節哀吧。”
沈凝心裡猛地漏了一拍,接過電報一看,“張惠巧去世。”張惠巧怎麼可能去世?
她還不到四十歲啊,身子一直挺好的,這怎麼可能?
她的身子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幸好送電報的人扶了她一把。
“我沒事兒,謝謝。”
沈凝道謝以後,抱著陸晨曉回了家。家裡隻有豆豆還有海軍陸軍兩兄弟在院子裡玩鬨,看到沈凝回來,本想圍上來,可總覺著沈凝臉色不好。
豆豆悄默聲地湊上來,“媽媽,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沈凝將陸晨曉放在床上,“豆豆,幫媽媽看顧著點兒妹妹。”
三個臭小子一聽,全圍了上去。
沈凝坐在客廳裡,腦子裡回蕩不去的,就是張惠巧去世那五個字。她從來沒想過,張惠巧這麼年輕就會過世。
現在她到底要不要回去?
陸邵北不在家,她連個拿主意的人都沒有。沈凝就那麼硬生生地坐在那兒想了好久,直到聽見陸晨曉的哭聲,她才驚醒。
“媽媽,妹妹是不是餓了?”豆豆看陸晨曉哭了,都不知道怎麼辦的好。
沈凝給她喂了奶,看著懷裡嬌軟,全身奶香的女兒,心頭的煩悶散了不少。
她想了想,索性抱著孩子去了秦政委家。
“嫂子,我想出趟遠門,晨曉能不能放在你家裡?”沈凝說道。
“弟妹啊,你這是要去哪兒?晨曉放在我這兒沒問題,可邵北回來咋整啊?”秦大嫂很喜歡陸晨曉這個閨女,這丫頭平時不怎麼哭鬨,很好帶。
還有那幾個臭小子都稀罕著呢。
“我要回老家一趟,嫂子,我會給邵北留封信,他要是回來,你讓他看抽屜裡的信就知道了。”沈凝說道。
“可你自己一個人這麼遠,怎麼行。要不這樣吧,我二叔家的弟弟在你們那兒的縣裡上班,我讓她去接你。”秦大嫂想來想去,有個熟人總比沒有好,她那弟弟人老實憨厚,她也放心。
“那就謝謝嫂子了。”沈凝現在心亂如麻,不過要是有人能陪她回去村裡,總比她一個人的好。
將陸晨曉的東西挪到了秦政委家,扔下孩子,她是真的不舍得,可總不能帶著孩子回去。沈凝又給秦大嫂家扔了奶粉錢,這就匆匆忙忙地趕去了黎城,坐火車回家。
與來的時候一樣,坐了兩天一宿的火車,不一樣的是,這次是她自己。
在縣裡下了火車,出了火車站,有一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穿著藍色工作服,在那兒四處張望。
“請問,你是魏永和嗎?”沈凝在秦大嫂那兒見過魏永和的照片,感覺不會認錯。
小夥子看到沈凝一笑,本來皮膚比較黑,這一笑,顯得牙特彆白,“哎,是沈凝嫂子吧。”魏永和說著就去幫沈凝拿東西,“我堂姐把電話打到我們廠子去了,我跟廠子請假,送嫂子回村裡,嫂子有啥事兒儘管吱聲,我姐說了,要是不把你照顧好,她就這麼遠,也得追過來扒我一層皮。”
沈凝笑看著魏永和,這性子跟秦大嫂真是差不多,“是我麻煩你們,都夠不好意思的了,還讓你耽誤工,回頭嫂子給你補上。”
魏永和撓撓頭,“那我可不跟嫂子客氣。”
沈凝跟著魏永和往外走,看到火車站外停了一輛自行車,“嫂子,你認識路不?”
“認得。”
“那咱騎車回去,比馬車可快多了。”魏永和將東西掛在車把上,騎了上去,要是以前的沈凝,指定跳不上去,但是現在,她見得世麵多了,自行車雖然精貴,可還是坐過的。
“我聽我姐說,嫂子你剛生了個小閨女啊,我姐有時候給我家寫信就會提起你們,說嫂子你人多好,經常幫我姐帶孩子乾活啥的。”
倆人一路上聊著天,魏永和還挺健談的。
“也是秦嫂子幫我比較多,我那都不算啥。”沈凝說道。“不過秦嫂子家不是這邊的,你怎麼在縣裡上班?”
提到這個,魏永和沉默片刻,隨後用儘量輕鬆的語氣的說道,“我大伯家和我家不在一塊兒,我們家就在距離縣城不太遠的振興村,嫂子應該聽過。”
沈凝想想,確實聽過,跟她們平水村兩個方向,那地方說是大山裡頭,早年不太平,也是比較貧困的地方。
“不瞞嫂子說,我媽生了我之後沒幾年,又懷了身孕,那陣我們村子比較亂,山上還有土匪呢。我還記得,我媽剛生下個小妹妹,村子裡就來了土匪,我那時候小,不懂事兒,我爸為了護著我,將我藏起來以後,再回頭找我媽,就找不見了。我們都以為我媽和妹妹被土匪擄走了,已經不在了。”
“後來,山上的土匪被剿滅,也沒有我媽和我妹的蹤跡。有人就說,可能我媽帶著我妹逃走了。我妹要是活著,可能跟嫂子年紀差不多。要是我妹也成家生了個閨女,我一定好好寵著我的外甥女。”
魏永和這般說著,沈凝總覺著心裡怪怪的,“你妹一定好好活著呢。”
“我也這麼覺著,所以啊,我在縣裡上班,也是希望離這裡近點兒,萬一哪天能找到我妹呢。”魏永和說道。
沈凝心下感慨,如果魏永和的母親和妹妹當真活著,都快20年了,總不會不回去找他們的。隻不過人都要有點什麼念想,萬一實現了呢?
騎自行車確實比趕馬車要快,一個半小時,倆人進了平水村。
在村口的村民冷不丁地看見沈凝,都嚇了一跳。
有相熟的村民走過來,“是沈凝回來了?”
沈凝看著這熟悉的地方,熟悉的麵孔,感覺已經過了好多年似的。“嗯,我回來了。”
“沈凝,快回家看看吧,你媽沒了,那個陳寡婦今兒早上就去你們家鬨翻了天啊。”
一路上,沈凝是在大家的注視下走過的,結果卻聽到了更讓她震驚的消息,她不是張惠巧的親生閨女,她的親媽是那個陳寡婦?這怎麼可能!
她看向魏永和,“實在是抱歉,家裡比較亂,讓你看笑話了。”
“不會,我答應我姐,保證嫂子你的安全就行,彆人我可不管。”
熟悉的路,似乎閉著眼睛都能找到家門,站在大門外,沈凝卻沒有看見想象中的靈棚。門口有看熱鬨的村民,沈凝問了一聲,“我媽的靈棚呢?”
“這天熱,今兒早上就出殯了,不能再放了。”
院子裡傳來吵鬨聲,沈凝蹙蹙眉,這個家,一如既往地讓人感覺厭煩,人都死了,還在鬨。
“沈勝利,你不還我女兒,我就跟你沒完!”陳寡婦將廚房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已經從早上鬨到現在了。
沈勝利拎了把菜刀,“你個瘋婆娘,我不知道你女兒是誰,你再不滾,老子砍死你!”沈勝利實在是受夠了陳寡婦的瞎胡鬨。
他現在日子過的不成樣子,媳婦兒也沒了,他什麼都不怕。
“你、你還想砍死我?你砍死我,你兒子就沒媽。”陳寡婦惡狠狠地拉過她兒子,孩子被嚇得哇哇大哭。
沈勝利氣得,一刀過去,陳寡婦嚇得癱坐在地,沈勝利沒砍上。
“你還真砍啊,沈勝利你這個王八蛋!”
倆人說著開始去撕吧菜刀,孩子在一旁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沈凝實在聽不下去了,一腳踹開門,想將孩子抱起來,結果入目的卻是陳寡婦手裡的菜刀,直接砍進了沈勝利的腹部……
陳寡婦看著滿手鮮血,尖叫一聲。
外麵的人全都看得一清二楚,大家趕緊抬著沈勝利往醫院送,另外一邊,有人將陳寡婦抓了起來,還報了警。
沈安已經傻了,拉著她的同父異母的弟弟,完全不知道該乾什麼。
***
沈勝利那一刀沒有砍到要緊部位,隻不過失血過多差點兒要了他的命。好在送醫院及時,堪堪撿回了一條命。
陳寡婦直接進了公安局。
沈勝利在醫院醒來以後,看見的第一個人竟然是沈凝,他以為自己看錯了,“沈、沈凝?”
沈凝已經熬了一宿,不是她不想睡,實在是沒有困意。她讓魏永和先回去,自己守在醫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