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鐘》一書,本身的質量過硬,背後的出版社又實力雄厚,再加上宣傳到位,所以發行後一周,就立刻登上了暢銷書排行榜。
之後宣傳再發力,口碑亦發酵,一個月後,《左鐘》的銷量直接爬上了暢銷榜榜單的第六名。
這原本是很難想象的事情。
畢竟《左鐘》算是一部偏向於純文學的作品,受眾並不算廣,理論上不大可能有多暢銷。
即使背後大力宣傳、甚至做好虧本準備的有斐閣編輯們,也沒想到《左鐘》會這麼爭氣。
銷量出來後,有斐閣文學部好生揚眉吐氣了一番,但在外高興,對內時大家不免坐下來仔細討論,這本《左鐘》與其他傳統文學作品,究竟有什麼特殊之處。
最後還是文學部總編見多識廣,開口說了一番真知灼見:“沒有宣傳,再好的書推廣不出去,想賣出好成績是不可能的。顯然,我們部這次的新書宣傳工作做的非常不錯。”
總編這算是對自家部門中的人員進行集體表揚和誇獎了。
“除了宣傳,另一個原因就是題材問題吧。《左目所見的白色喪鐘》在正統文學領域中,算是題材很新穎的了,科幻和鬼神的相結合,還是很少見的。”誇完後,總編又補充了一下。
但另有一個重要原因總編並未明說。
其實不用說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左鐘》內核是反戰,如今大和國內部因國際形勢問題,經濟大滑坡,民眾早已怨聲載道,對政府的印象和信任均岌岌可危。
所以很多人在看《左鐘》的時候,會自然而然的產生一些共鳴。
諸如書中的實驗體那般,許多讀者現實中也都在努力求存,但他們的求救聲卻從來不曾被聽到,全都儘數被捂嘴埋葬了。
理應是所有人依靠的政府,恰如文中那般陰險狡詐且無能。
最後左目的自爆選擇,無疑將前文中積累的那些壓力徹底釋放出來,讀者跟隨劇情起伏的負麵情緒也借此得以排解,隨後便直接在如此酣暢淋漓的愉快情緒中,徹底結束這次的之旅。
這種模式的體驗對於讀者而言,相當圓滿。
至於《左鐘》其他的諸如立意、思想深度、文筆技巧等等等等方麵,就更不用說,有斐閣的編輯可不是吃素的,這方麵的鑒賞能力不可能出錯。《左鐘》能由有斐閣出版,就代表著它這些基礎條件都是最優秀的。
如此佳作,它不紅誰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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塚田映子是東京醫大附屬醫院住院部的一名護士長,曾接手了一名軍方送來的重症病人。
他全身燒傷,多處粉碎性骨折,內臟亦存在嚴重挫傷,送來時,真的就隻剩一口氣了,能活著送來醫院算是個奇跡。
好在他們醫院的醫生醫術非常精湛,即使傷勢都這樣了,仍然給他救了回來。
不過這種程度的傷勢,即使手術成功,不修養個一年半載,恐怕也很難痊愈。
因為她的專業技術過硬,這位神秘的軍方人物從重症病房轉普通病房後,就交到了她的手中。
這一照顧就照顧了快一年。
但塚田映子一直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後來某次問起時,病人儒雅的笑了笑,很是溫柔的對她說:“護士小姐就稱呼我‘N’吧。”
於是知名不具病人先生在塚田映子這裡的資料卡中,更名為了N先生。
護士的日常其實挺無聊的,雖然的確很繁忙,但做的工作卻大多數時候都很重複機械。
不過塚田映子並未因此而產生什麼抱怨,她天性溫柔,對病人有著十足十的耐心細心和關心。
可並非所有的護士都有這樣的特質,所以她平日裡對手下的小護士們不免嚴格了些。
比如說最近,有好幾個小護士上班摸魚,偷偷摸摸的看起了,她好笑之餘直接全數沒收了。
把幾個小護士訓得垂頭喪氣之後,才鬆口下班之後再把書還給她們。
小護士們這才愁眉苦臉的繼續安心工作,其中一個離開前還嘀咕了一句:“上學時教導主任的臉,都沒塚田護士長這麼嚴肅~”
塚田映子歎了口氣,倒也不在意。
都是剛畢業的女孩兒,自己管得嚴被嘀咕兩句也沒什麼。
隻是後來仔細看了看,她才發現,這沒收來的幾本封麵居然一模一樣。
竟是同一本。
《左目所見的白色喪鐘》,光看這名字,似乎並不是她以為的少女戀愛啊。
塚田映子心中不免升起了一抹好奇。
下班將書還給小護士們之後,她忍不住去書店也購買了一本。
若不是職業責任約束著,她能熬個通宵。
書的確非常精彩,倒也不怪小護士們上班時把空閒時間擠出來偷偷摸摸的看了。
不過塚田映子才不會做出上班摸魚如此不敬業的事情,但是她有其他方式宣泄這種無處安放的喜愛之情。
那就是分享。
不,應該說是安利。
而安利對象,自然是傷勢未愈在住院、但行動不受影響的各位病人了。
天天乾躺在病床上是會無聊瘋的,看看書看看視頻,能有效的轉移病人注意力。塚田映子認為這些對病人有益,自然會不遺餘力的去做。
最終,果然有不少病人吃了她的安利,其中包括神秘的N先生。
隻是N先生看完書後,神色有些不大好。
塚田映子推測,可能是這位溫柔的先生看不得書中善良可愛的女孩兒們遭受那般恐怖的境遇吧。
她看到那些關於實驗品的描寫時,反應可比比N先生差勁多了,居然丟臉的痛哭起來。
作者一茶先生,可真是個大寫的後爹or後媽,發刀子發的也太過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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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暗島上,又一次戰鬥結束,死不掉的士兵們略顯麻木的回到了基地航母燕騎士號上。
“不死聯隊”,這是何等奇跡的榮耀,又是何等惹人欣羨的幸運。
但內中的痛苦,又有幾個外人可以洞悉。
在這座突然出現在太平洋中的島嶼上,極光的電磁波會破壞電子機器,所以近代式的白刃戰覆蓋了整個島嶼。
也正因為這樣,士兵們與外界的通訊,隻能依賴最原始的書信。
立原正秋從後勤處接過了家裡人寄來的的包裹,幾不可見的露出一絲笑容。
血色、痛苦和恐懼在接過包裹的這一刻,似乎被驅散了。
包裹中有父母寫來的信件,都是些絮絮叨叨的家常話,但立原正秋卻一點都沒有嫌煩,反而仔仔細細的著每個字。
家信的結尾,還有兩個歪歪扭扭的‘哥哥’二字,大約是尚且年幼的弟弟的大作吧。
除了信件,包裹裡還有一些點心和幾本書。
立原正秋大致翻看了一下,大部分都是詩集,這也不怪父母,自小他就喜歡詩歌,熟知他這份愛好的父母自然會根據他的喜好送詩集來。
不過除了詩集外,尚有一本,名曰《左目所見的白色喪鐘》,看出版時間,應該是最近才出的書。
好奇心驅使之下,立原正秋挑了個地方仔細看起了它。
才看到一半,他的臉色便已經難看到不能再難看了。
他所在的國防軍第356步兵師團之所以會有令外人欣羨的‘不死聯隊’之名,就是因為他們師團擁有一名強大的治療異能者。
十一歲的師團軍醫實習生,與謝野晶子,異能強大到能將瀕死之人徹底瞬間治愈。
這原本是好事。
無論再慘烈的戰鬥,師團都不會有同僚死去,恐怖的死亡徹底遠離了他們。
所以,最開始的時候,師團中的大家都非常喜歡這個傲嬌可愛又妙手回春的小天使。
即使無數次死亡的痛苦和恐懼壓得他們徹底喘不過氣來。
立原正秋原本也沒有想太多,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要比一般士兵強得多。
因為他,也是個異能者,雖然金屬操控這種異能完全不能和與謝野晶子的請君勿死相比。
可直到某一日,他無意間看到了一份機密文件,一份名為‘不死軍團’的機密文件。
他們師團的跟隊兼一等副軍醫森鷗外,便是‘不死軍團’計劃的提案人。
森鷗外找到與謝野,利用她的異能救治士兵,並非單純的為了減少傷亡,更是想打造一個真正的不死軍團,向政府展現異能在戰爭中可以扭轉戰局的巨大作用,並主張未來戰爭安排要以異能者為中心。
立原正秋在這份文件中,看不到一個醫生應該有的悲憫,隻剩下了對待棋子和武器的冰冷與漠然。
何其可笑啊,森先生。
這場戰爭最主要的,本就是國與國之間異能者的博弈,難道政客們會不知道異能者在戰爭中所能起到的巨大作用?!
他們是虛偽,是對異能者恐懼且防備,但他們不是傻子。
一個從根源上就錯誤的提案,最後卻是在折磨一個孩子和一群普通的士兵。
難道還不夠可笑嗎?
喜愛詩詞的他心思本就敏感,這份透入骨髓的寒意始終徘徊在立原正秋的心中,久久都無法散去。
他突然覺得,原本熟知的同伴突然變得陌生起來,原本溫柔的軍醫那俊美的皮囊之下,不知道躲藏著什麼恐怖的東西。
就連原本是天使的與謝野,那副傲嬌可愛的模樣背後,真正的麵孔又是怎樣一副光景呢……
整個世界都麵目全非起來!
立原正秋的這份困擾,在看到《左鐘》時,似乎有了一半兒的解釋。
原來,世間悲苦的,又哪裡隻是他們這些隻能聽命行事的士兵。還有更慘的那些,已經躺在了實驗台上,成為一個個支離破碎、身體都會被解剖成零件的耗材了。
他徹底的想明白了,能結束他們痛苦的,不是死亡,不是長官,甚至不是政客。
而是戰爭的終結。
書中的實驗體們都在努力掙紮求生,他們這些至少留下一條命的人,又怎能輕言放棄!
最起碼,他要活下來,活下來看看,森先生,長官,包括那些政客,究竟會是什麼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