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鬆的外套上裝飾著一樣的花朵,不過是深藍到近乎黑色的芯子,左耳有一道細細的流蘇,漸變的黑白頭發微長,整個人都氣質帶著冷冽的溫和,就如同這場小雪,溫柔卻冰冷。
與曾經的惡犬截然不同,沒有瘋狂,沒有偏執,隻是一種冷淡的平靜。
又如同溫柔的湖水,波瀾不驚而深不可測。
不可否認他是柔和的,更不可置疑的是他自帶的疏離感。
安吾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是乾巴的咽了咽口水。
反而是銀先開口了,“安吾先生,之後的人手可能會出現問題——您有什麼想法或者計劃嗎?”
安吾這才回過神來,呐呐開口,“現在還沒有提案,剛才人事也打電話過來問過,現在的酬勞並不足以讓他們度過整個冬天……”
安吾歎了口氣,這就是現實。
他們沒有合法的身份證明,在這份“工作”之後,他們不會再有新的工作,他們還是得在這片可能並不會再接納他們的土地上掙紮求生。
阪口安吾勉強打起精神,笑著對芥川說,“不過芥川先生放心,剩下的人加上銀小姐帶來的工具,至少能做完百分之七十的。”
“如果芥川先生能寬限幾天的話……”
阪口安吾還是忍不住提出了這個請求。
芥川垂眸,提出了一個問題:“修補好鐳體街,你們準備用來做什麼呢?”
阪口安吾興致勃勃的說道:“我們準備引入新的企業,把東區開發成新的住宅區,西區目前規劃是工業園區……”
芥川打斷了他,“那他們呢?”
阪口安吾愣了一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誰?”
芥川歎了口氣,指了指那些偷偷看過來的貧民窟的人——他們在剛才陸陸續續的過來,似乎是想要見一麵傳說中的神明。
但或許實際上是他們放棄了屈服於現實,想要把這團理想的火焰熊熊燃燒起來呢?
芥川過來的路上聽到了他們說的話——
“好歹是有薪水的……遲一點也沒關係的,至少這部分薪水可以彌補這部分損失。”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隻要遲了一點,就可能不會有任何食物。
往年這會大家幾乎已經完成了食物的搜集——畢竟食物是有限的,但饑寒交迫的人們的欲求是無限的。
冬日是罪惡的。
阪口安吾啞口無言。
他沒有想過這些人——或許是想過的,但是這些不那麼重要,所以一時沒有想起來。
按照他本來的想法,是將這些人集中安置……
“他們,他們……我們會統一安置他們……企業會拉動就業……”
阪口安吾似乎終於找到了理由。
銀閉上了眼,心中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如果可以有正當的工作,他們又是怎麼淪落到貧民窟的?!”
阪口安吾突然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他隻看到了麵前的這份被派發的“任務”,所以他不會對他們的以後有任何的規劃。
他隻需要“填補鐳體街”就夠了。
這些鼓舞,這些告示,都是為了完成這個目的。
然後呢?
他們將更加的沉浸進城市的黑暗麵,成為過街老鼠,成為汙點,成為肮臟的代表。
他們怎麼辦呢?
這些人在他們親手建設了的一磚一瓦中被唾罵,然後這片土地背棄了他們。
不是土地背棄了他們,而是我們,背棄了他們。
阪口安吾這才發現自己隻看到了企業們的大力資助,儘管他感受到了群眾的力量,卻從來沒有正視過這些人,從來沒有把他們納入“人民”。
他們該怎麼辦呢?
他們燃燒的熱血,放棄的利益,失去的一切,怎麼辦呢?
阪口安吾把自己帶入進去想一想,幾乎就要窒息起來。
芥川看向那些或期待,或敬畏,或麻木的人,輕聲說道:“他們也是鐳體街的一部分。”
隻是安置,罪惡仍舊會滋生,隻是放置,他們仍舊會淪落到下一個“鐳體街”裡麵去。
安吾有點愧疚的低下了頭。
很顯然,他也想明白了這件事。
銀用一種近乎悲憫的眼神看向他們,難過與無力交織著,幾乎要讓少女窒息。
安吾咬緊了牙關——這麼多人的身份證明和以後就業乃至會不會再次犯罪,都是他搞不定的東西。
社會怎麼接納他們?他們會不會再次造成社會的動亂?對比這些,身份證明都是小問題了。
這背後是責任的承擔,沒有人去背書是做不到的。
阪口安吾無法承擔這些。
偷偷躲在牆後偷聽的太宰揚起嘲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