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招呼執硯進來的手懸在空中,孟淵複又坐回了凳子上,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之人,“還以為承之隻在乎你這沒人看的容貌呢。”
謝承之垂眸,緩步上前,在方才林清瑜坐過的凳子上坐下,幽幽道:“難道殿下沒發現,阿瑜已經猜到你的身份了嗎?”
嘴角噙著的笑意陡然凝固,孟淵眼神一凜,“她何時發現的?”
謝承之搖頭,“我不知,我隻知道,阿瑜在用襄州刺史威脅您,而且她知道,用襄州刺史可以威脅到您。”
“本王之前在她麵前從未提過襄州刺史。”
“我知道。殿下為人謹慎,遑論阿瑜往雲縣來也隻是為了投靠林清風,無論怎麼交談,你們二人都不會將話口扯到錢宇身上,所以在阿瑜說‘要去找襄州刺史聊聊’,‘請襄州刺史來雲縣巡查一番’的時候,我便知道,她猜到了您的身份。”
孟淵目光幽暗,“莫非……她知道我們在雲縣的布局了?”
邀請襄州刺史錢宇來雲縣巡查一番,八成是在雲縣發現了什麼,想以此為投名狀向錢宇買個好。
鳳眸眯了眯,孟淵心中驀地蕩起一股殺意。
畢竟,雲縣的事情若是被錢宇知道,上報至京城,可不是簡簡單單他與謝承之兩顆人頭的事情。
謝承之暗道一聲不好,再次開口,“殿下,我從未與阿瑜說過我們屯兵在雲縣尚山的事情。”
“屯兵已有半年之久,雲縣縣丞從來不曾察覺,來雲縣好幾日的林清風也什麼都沒發現,可阿瑜昨日才到雲縣。”
昨日到的雲縣,今日便察覺尚山有異?
孟淵想到什麼暗自搖頭,否定了這一猜想,“若是駐軍營帳外發現什麼可疑之人,花問自會動手鏟除。”
不會留林清瑜活著來威脅他。
那便是……知他身份,卻不知尚山的事情。
孟淵心下稍安,不禁想起第一次見林清瑜的場景,輕聲道:“林四姑娘心思細膩,觀察入微,想必是從一些連我都沒有注意的細枝末節中察覺出我的身份。”
謝承之點頭表示附和,沒想到那廂,孟淵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又冒出一句話,“此女眼下是敵非友,必須早日鏟除。”
“殿下!”
孟淵眸光幽冷,望著相伴十數年的好友,嗓音冷肅,“謝承之,你難道忘了謝太傅了嗎?”
“你難道忘了你這條腿是怎麼傷的了嗎?”
“你難道甘心我們十幾年的謀劃都功虧一簣嗎?”
謝承之無語凝噎,輕輕搖頭,“還不到這般田地。”
他的眼神猶如黑夜裡的月光,在黑暗中溫柔著,苦心勸道:“殿下不要忘了,阿瑜是來找您合作的。她想在雲縣耕種,想解決雲縣所有百姓的生計問題。”
“她心中有百姓,也有您啊。”
孟淵愣了愣,喃喃道,“是啊,她為何選擇本王?”
先不說雲縣其他的豪紳士族,隻說林家,若是林清瑜鐵了心要在雲縣種地,林同和那個恨不能將女兒捧在手掌心的老家夥,隻怕多少錢都舍得花。
還有謝家,他想,隻要林清瑜願意服軟,願意對謝承之開口,謝承之能把謝家搬空送給她。
偏偏,她從縣郊巡視過後,第一時間就來找他了。
“在雲縣耕種若是真的成了,先不論其中的稅賦與收益,還有一樣您不該拒絕的東西——”
“聲望!”
謝承之眸光熠熠,野心與欲望掩飾不住,張揚而出。
他聲音微顫,開口問孟淵,“如此,殿下還想殺阿瑜嗎?”
孟淵垂眸不語,似是陷入沉思中。
謝承之壓下心頭激蕩,再度開口問他。
“如此,殿下還要拒絕與阿瑜合作嗎?”
孟淵抬起頭,看向好友。
看他向來溫和帶笑的麵容上,滿是蓬勃野心。
這樣的承之,好久不曾見到了。
孟淵輕笑出聲,“難道,我不與林四姑娘合作,你就會放任她不管了嗎?”
謝承之一愣,誠實地搖頭。
凡是阿瑜想做的事情,除了退婚和嫁給謝安之外,其他的事,他都會幫她實現。
再則,這也是一個他與阿瑜冰釋前嫌的機會。而且,這樁生意若是真的成了。
利她也利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