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玉跟聞人溪默默地聽著。
兩個人似乎聽到了哢嚓一聲。
這是心碎的聲音。
而破軍本就因為受傷蒼白的臉,此刻更蒼白了,蘇七偏過頭,微垂著眸,聲音很低,但也很認真。
“我真的不知道,遇到他之後,我才知道……原來有人會喜歡我。”
幾人都愣住了。
連破軍在內。
他們從少女的話語裡,居然聽到了一絲罕見的自卑,從沒有顯露在人外的自卑。
她怎麼會覺得沒人喜歡她?
連薑落言都在詫異,“蘇蘇……”
蘇七唇瓣微動,借著垂眸掩去了自己的不堪,“我太弱小了,不管是在中州,還是在神域,我既沒有親人,也沒有同伴,總是獨來獨往的小孤兒,你是高高在上的神君,是天上的星,是海中的月,而我是塵埃。”
破軍額間青筋浮現,他怒斥道:“你在胡說什麼?”
蘇七抬起頭,咧嘴笑道:“這是你殿裡的侍女告訴我的,尤詩蕊一直在提醒我,我配不上你,我也配不上所有人。”
“一個血脈低賤,都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下賤貨,”蘇七聳聳肩,“怎麼配得上高高在上的大人們。”
在場的幾人臉色都沉了下來。
尤詩蕊……
蘇七笑著道:“所以,我從沒有想過我會被人喜歡。”
“從未。”蘇七直視著破軍的眼睛,“包括你,也從沒有給我這種信心。”
破軍心頭一顫,有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開來,向四肢百骸遊走。想起他曾經對少女的疾言厲色,破軍突然明白為什麼她要拚命逃離……
因為她最引以為傲的驕傲,在他身邊時,卻不斷地被人提醒跟踐踏。
“神域不缺天才,你也不過如此。”
這句話,是他對蘇七說的。
他說了那麼多次!可他從沒有發現過少女隱藏在堅強之下的脆弱。
連南玉都很意外。
他們一直都以為蘇七很強大,所以下意識地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剛進破軍神殿的蘇七不過是個剛到神域幾年的小姑娘……
若是在神域出生,可能都還在父母的庇護下,專心修行呢。
而不是四處被人追殺,無家可去。
他們總因為她的強大,而忽略了她本來也該是養在父母膝下、天真無憂的年紀。
她,也需要人嗬護啊。
蘇七釋然地笑了笑,像是在跟過去說告彆,“不過也多虧了你,我才會那麼努力地力爭上遊,想要變強,後來進了紫宸殿,我也早就忘記當年那些奇奇怪怪的敏感了,隻是還是有些不甘心,所以才時不時地想要打敗你。”
破軍眼圈微紅。
蘇七撓了撓頭,“不過也不怪尤詩蕊罵我,我當年確實動過要跟你雙修,好借助你的力量變得強大的念頭,後來想想,幸好她點醒我了,我才沒錯下去。”
“蘇七!”破軍眼圈通紅,不忍再聽下去,可又不忍心打斷少女的話。
因為幾百年了,他們從來沒有這樣開誠布公地聊一聊。
“我對情愛一事確實不通,因為很小就沒人教我,少女時期懵懂之時,尤詩蕊又徹底打碎了我天才的自信心,告訴我,這世間有血脈跟等級之彆,而你也時不時地提醒我,我這個人不過如此,我就更沒去想這件事了,可是……”
蘇七回身看向了薑落言,她這次乖巧地坐在了薑落言的邊上,牽住了他的手,溫柔地說:
“他沒有。”
蘇七望著薑落言,“他讓我明白,我值得被愛,他跟雲牙一樣,讓我明白,我很珍貴。”
“是世間獨一無二的。”
“而不是那個在一百年間,被不斷打碎的蘇七,又憑借自己強大的自愈能力,粘起來的破碎的我。”
蘇七看向了破軍,輕聲道:“我想,我曾經是喜歡過你的,但,對不起,我‘移情彆戀’了。”
南玉跟聞人溪看向了蘇七。
什麼叫殺人誅心。
隻怕沒有什麼話比這句話更狠的。
邊上的手輕輕地扯了自己一下,“你真的戀過他嗎?”小小聲的,脆弱地詢問。
蘇七似乎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對上薑落言受傷的眼神,蘇七改口,“我收回,沒有。”
“我上輩子加這輩子隻戀他一個。”
南玉:“……”
好好好。
什麼叫殺人補刀,他算是見識到了。
這倆果然天生一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