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昂似是早有準備,退後兩步,躲過易驍這拳,似笑非笑地看他。
這對易驍來說無疑更是火上澆油。
他握緊拳,指骨處被他捏得啪啪作響,身體前傾,正要上前再給他補上一拳讓他為自己的言論付出代價,腰部卻突然被人從後麵一把抱住。
他動作猛然一僵,隻這一秒的遲疑,直接被程玖抱著腰拖進了隔壁閒置練習室裡。
練習室“砰”地一聲被甩上,程玖把自家發了怒的小隊長用力抵在牆上,伸手去拽著他的領子,微微踮腳,以竭力逼出的凶狠氣勢抵近他。
往日軟糯溫和的少年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麵前這個氣勢洶洶,幾乎是在咬牙切齒地往外蹦字的程玖:“你瘋了易驍?”
“你知道你那一拳要是打到他,是什麼後果嗎?”
“你就這麼想和他爭這口氣?”
程玖的語速快得像是機關槍,根本不給易驍任何喘息之機用來插話,“那你想過我沒有?”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選《baby girl》?!”
“我是要你撐到公演,靠公演舞台來逆風翻盤!!”
易驍安靜了。
程玖的手鬆了一鬆,腳跟著地,卻沒完全放開他。
他這招相當危險,剛才的易驍幾乎已經達到怒氣值的鼎盛,他中途截斷,把他拖進練習室罵一頓無疑是在虎口上拔牙。
要是易驍氣昏了頭,極有可能拿他撒氣,沒打在陸昂臉上的那一拳,或許會落在他的身上。
但不管怎麼樣,他豁出去也要攔住他。
他非常清楚陸昂是故意的,那句話簡直堪稱對一個男生的侮辱,他的目的就在於激怒他,讓他動手。
隻要他動手,他就完了。
程玖的聲音平和下來:“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激怒你,直接讓你退賽。”
“你不能中他招,以後也都不用理他。”
易驍這才像是從巨大的情緒波動中緩過神來。
他稍稍低頭,看向身前人。
兩人的距離相當近,近得他甚至可以感受到程玖剛剛說話的時候的鼻息,
他的語氣溫和,像是在引導,額前的蓬鬆劉海還差不過兩厘米的距離就能蹭在自己的下巴上,隱約能聞到洗發水的香氣。
他像是一位經驗豐富的馴獸師,在一下一下,用言語溫柔地撫摸著他的小獅子的鬃毛。
有的時候,情緒崩塌就在一個瞬間。
被不明真相的路人罵的時候他沒有崩潰,被公司通知要放棄他的時候他沒有崩潰,被陸昂挑釁的時候他也沒有崩潰。
但這一瞬間,他卻突然有了想哭的衝動。
十八歲的少年易驍,在承擔了無數不屬於他的罵聲,差點被磨去自己引以為豪的銳氣與鋒芒,還要硬撐著作為隊長的一口氣,幾近是強弩之末的時候——
終於在自家馴獸師的溫柔撫摸下徹底釋放出來。
他突然低聲道:“程玖,你說這是為什麼啊?”
程玖怔了片刻後鬆了手,第一反應是轉頭,確定攝像機都沒開機,才繼續聽他說話。
“我從來沒有買過出道位,沒有買過鏡頭量。”
“也從來沒有針對過誰,沒有讓公司主推過我,更沒有想讓陸昂當我的陪跑送我出道……”
“我爸是公司股東之一沒錯,但我們之前就談好,我從來不要求他用他的權力為我做任何事,所有一切都由我自己來——”
“可是這他媽的是為什麼啊!為什麼我什麼都沒有做,我卻需要為此負責啊!”
情緒釋放完畢。
易驍順著牆壁滑下,坐在地上,膝蓋蜷起,像是一隻孤獨而受傷的困獸。
而程玖單膝蹲下,伸手,溫柔地抱住失意的、落寞的、急需人哄一哄的小獅子。
“你不需要為此負責。”
他說。
橙心娛樂不會這麼容易放棄易驍,他們隻是在等一個機會。
他也是。
程玖摸摸易驍的腦袋:“我們回去吧。”
—
橙心娛樂宿舍內,陳星淵在隊友的注視下,自顧自把自己大部分東西理進了行李箱,隨後站起身,道:“我去彆的宿舍住。”
巫子傑仿佛垂死病中驚坐起一般,從地上的軟毯上直起身:“?”
“去哪兒?”
陳星淵抿了下嘴,猶豫一瞬,終究還是說了:“我這次公演是和陸昂一隊。他們宿舍剛好還空一個位置,為了方便排練,他讓我過去……”
他話音剛落,程玖和易驍回到宿舍,把這段話地一字不落收入耳中。
程玖稍稍怔然。
陳星淵是B班練習生,有自主選擇權,肯定不是陸昂強選的他。
那就是說……是他自己選擇的陸昂?
可作為一個橙心娛樂旗下練習生,為什麼?
巫子傑也愣了,嘴裡叼著的半根pocky“啪嗒”一下掉在地上。
他急了:“不是,你為什麼啊?你他媽不知道陸昂對我們隊長做了什麼啊?”
程玖把易驍擋在身後,生怕他再度衝動,腦內所有的疑惑線索卻在此時飛快串聯起來。
屢次不在練習室也不在寢室待著總找不見人影的陳星淵,對橙心娛樂太子論深信不疑的陳星淵,以及——
陸昂為什麼敢直接來找他?
肯定是有人給了他一個契機,讓他想當然地認為橙心娛樂內部並非鐵板一塊。
這個契機,這個橙心娛樂的缺口,就是陳星淵!
是陳星淵讓陸昂以為,程玖是可以撬動的。
畢竟在他眼中,程玖和易驍並非親密無間的關係。
從那次在橙心娛樂練習室的交談之後,程玖就對陳星淵留了個心眼。
他被易驍訓練得苦不堪言的時候,常假裝不經意間倒倒苦水,又永遠扮演一個和童和光相似的、和稀泥的老好人角色。
而實際上,他和易驍談話都避著他進行,加上他來參加節目後就總是消失,自然也不知道兩人關係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