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2 / 2)

“可不是,二閨女小時候,長得那叫一個磕磣,我還當是個傻子呢,這大了大了,還嫁那麼好……”

林晚雲扯了河道上的草,給修行洗那臟兮兮的狗毛,聽著那些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八卦。

張婆子那誇張的麵部表情,著實是礙眼,她又不能拉下臉不搭理她,隻能一邊耳朵進一遍耳朵出。

桂英伯母突然扯了一下張婆子的肩背上的補丁。

張婆子頓時噤聲。

林晚雲彎腰洗她的狗,一時之間,並未留意到有什麼不對。

桂英伯母開口:“二晚,你對象來了。”

林晚雲身子一僵,往後扭頭,河水裡蕩著一個男人的上半身,再抬起頭,高大男人站在河道上,麵色淡淡。

她麵上悄然蒸騰起一股熱氣,心裡卻是惱的。

惱這兩個中年婦女,又惱宋九堯,閒得沒事了,看不見那兩個中年碎嘴婦女麼,非得跑這裡來給村裡的情報添加新素材。

他是聽不到,受累的是她。

張婆子那張癟嘴扯了扯,“二晚,你和你對象啥時候定親啊?”

林晚雲定了下,身子一個抖動,“快了,他在籌禮金,我說送個一兩千就算了,他非得要送我五六畝山地,五萬五,也不知道籌到什麼時候。”

張婆子嘴角僵硬,“哎呦,送那麼多?”

她撇嘴,“可不是,他說就得送這麼多,因為我好看。”

“……”

她突然把那團草扔到河裡,“三嬸,你要看到有賣肥皂的,給我買一個出來吧,這狗毛太難洗了。”

張婆子連忙站起身,“我哪有那功夫,還得去買菜籽,快關門了,你和你對象說說話,我們先走了。”

林晚雲看著她們走遠,才轉過身去。

意料之外的,宋九堯提著嘴看她,似笑非笑的,“林二晚這麼好看,沒有一個山頭,哪能娶得上。”

林晚雲並不覺得好笑,相反的,“山頭”這個詞是她的心頭之痛,一聽到,她的心更灰敗了。

她冷冷睇他,“我都警告過你了,不要小看我們村的情報基地,你偏要湊過來,等下回我就說,你沒湊夠錢,娶不上我,隻能另娶他人。”

宋九堯壓了壓唇線,“娶你花五萬五,娶彆人總不能差太多,吃虧的還是我。”

林晚雲垂下眼,把狗抱了起來,嘴裡嘟噥:“沒錢就彆娶,打一輩子光棍。”

這狗是真的臟,沒有肥皂根本就洗不乾淨。

抱著這濕漉漉的狗去買肥皂,還不如就近去歌舞廳洗,那裡有井水,也有肥皂,正好沒有地方養,讓阿平給她養幾天。

她抱著狗,頗為艱難地趟過河,看也不看宋九堯一眼,往紅磚房子而去。

宋九堯跟在身後,“哪裡撿的狗,這麼臟。”

過了好一會兒,林晚雲答非所問,“它叫修行。”

宋九堯忍不住抹了抹下巴,“修行,會念經嗎?

她不出聲,半道拌了一腳,氣喘籲籲,也沒有讓宋九堯幫忙搭個手。

宋九堯覺得有些怪異,不知道是她受了什麼刺激,還是他哪兒得罪了她,林晚雲像被抽了筋骨,沒有往日的鬥誌昂揚,一點精氣神也沒有。

還給狗取了一個喪氣的名字,修行。

一路無話,進了太陽歌舞廳的院子門,林晚雲直衝井泵,明明宋九堯就跟在身後,她非得叫阿平給她找肥皂。

阿平十分嫌棄,“哪裡撿的狗,這麼臟。”

她有氣無力的,“你幫我洗一下,我放在這裡養幾天,等我有地兒住了,再抱回去。”

阿平:“……敢情是給我撿的啊。”

她耷拉著眉目,“記得喂點飯就行,它不吃肉。”

阿平覺得有些異樣,壓著嗓子問:“怎麼了?你和堯哥又吵架了?”

她掀起眼皮,“我跟他吵什麼架。”

“那你哭喪個臉。”

林晚雲頓了頓,往上拉扯唇線,“我丟錢了。”

阿平不說,她都沒意識到自己哭喪個臉。

阿平:“丟錢了,丟多少錢?”

他想,以林晚雲窮困的程度,最多丟幾塊錢,算不上大事。

她幽幽歎氣,“丟了很多。”

林晚雲沒具體說丟了多少錢,但是她一直到離開太陽歌舞廳,都沒有一個笑臉,阿平不得不懷疑,她丟了一個月的工資。

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在飯桌上提了一嘴,林晚雲可能把這個月工資給弄丟了。

“失魂落魄的,估計這個月沒飯吃了。”

其他人還沒說話,宋九堯先開口了,“你讓她來這裡做賬,給她預支三個月工資。”

阿平心裡一喜,“好,明天我就去叫她。”

有人往桌子底下看,“阿平,趕緊把這狗關到門外去,老是瞅我的肉,我真怕它跳上來搶我的吃。”

阿平忍不住樂,“林晚雲說這狗不吃肉,名字叫修行,你們看它,像是吃素的狗嗎?”

宋九堯突然起身,從大盤子裡撈起一塊肥肉相間的筒骨,丟到狗邊上,“瘦得跟猴似的,修什麼行,換個名兒。”

狗見了肉骨頭,搖著尾巴埋頭苦乾。

阿平看著那塊筒骨,著實肉痛,“換什麼名兒?”

宋九堯想了想,“大黃,就叫大黃。”

-

林晚雲在福昌門衛大爺那拿到了一張字條,是阿平經過的時候給她留的,讓她去太陽歌舞廳一趟。

她隻當是狗養不活了,想也沒想,馬上就往太陽歌舞廳去。

進了院子,那狗好端端的,對著她搖尾巴。

林晚雲走進歌舞廳一看,望眼過去,都是文工團的熟麵孔,宋九堯被圍在中間,嬉笑怒罵,好不熱鬨。

瞿雪穿著一條湖綠色連衣裙,頭上還戴一個鑲蕾絲邊的時髦帽子,恬淡優雅。

再看看自己,灰不溜秋的上衣,和那條剪了腿的破褲子。

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她恍惚回過神來,今天是瞿雪的生日,阿平提過了,瞿雪會在太陽歌舞廳包場過生日。

瞿雪過生日,還邀請她來慶賀?

真是閒的。

阿平隨口使喚一聲,“六子,給大黃喂點剩飯。”

林晚雲狐疑看過去,六子端著剩飯去喂她的狗。

“大黃是誰?”

阿平笑說:“堯哥說了,狗太瘦,不能叫修行,改叫大黃,以後養結實一點。”

林晚雲有些火了,“我的狗他憑什麼改名兒,還改這麼個破名兒,叫他大堯他願意?叫你大平你願意?”

阿平:“有啥不願意的,吃的是他的飯,他改個名兒怎麼了,再說,修行也太難聽了。”

她不說話。

“堯哥說了,讓你回來做賬,給你預支三個月工資。”

林晚雲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兒來。

阿平:“怎麼樣,堯哥能改名嗎?”

她木著臉,“不能。”

即便是窮得叮當響,她也不願意為半鬥米折腰。

“晚雲!”

林晚雲回過頭。

瞿雪揚著手臂衝她喊,“過來啊。”

林晚雲定了定神,還是走過去了。

瞿雪挽上她,“今天是我的生日,本來想讓宋九堯一個人陪我過的,那些人非得要跟來,等會兒表演節目,你也來一個吧,你跳舞那麼好看。”

林晚雲麵無表情的,“開州市那麼大,還不夠你們約會?這麼多人要吃飯,怎麼關門陪你一個人。”

瞿雪笑,“關一天門能要多少錢。”

林晚雲拿掉她的手,“多掙點存老婆本不好?”

沒等瞿雪說話,她就轉身往外走了。

宋九堯那麼摳,禮金最多也就一千塊,關一天門開一天門沒所謂。

她回到院子裡,蹲在地上看狗。

“修行。”

狗伸長舌頭舔著地上的水漬,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抬起眼,屋頂上,月朗星稀,天高雲遠。

她又喚了聲:“大黃。”

狗回過頭看她。

林晚雲:……沒良心的狗。

她對著天空伸出手臂。

人間不值得,讓仙女回天上去。

身後有了動靜。

林晚雲回過頭。

宋九堯黑眸幽幽,嘴角撇著一個標誌性的弧度,鬆懶懶的,無端讓人覺得,有那麼一點嘲諷的意思。

她轉回頭,慢騰騰縮回手臂。

身後的人開口了,“阿平說,你把工資弄丟了,不會是穿這條破褲子才丟的吧?”

林晚雲:……

她站了起來,垂首看了看他口中的破褲子。

不得不承認,她心靈卻並不手巧,剪得歪歪扭扭就算了,膝蓋上還吊著許多線頭,院子光線不夠,看起來跟乞丐裝差不多。

她抬起眼,“我丟的不是工資,我丟的比工資多得多得多。”

宋九堯稍稍抬眉,“丟了什麼?”

林晚雲往熱鬨的歌舞廳瞟了一眼,不答反問:“你對象過生日,點了多少根蠟燭?”

宋九堯微滯,轉瞬提嘴一哂,“我哪個對象?”

林晚雲定定看他,“你有多少個對象?”

他略微舔嘴,“數不清,今天你們村的人不是還說我是你對象?”

隻見她眼睫毛上上下下顫動著,黑眼珠子提溜來提溜去,也不知道在尋思什麼。

過了半晌,她好似想清楚了,定晴在他臉上。

“宋九堯,你娶我吧。”

宋九堯後脊背一麻。

她兩眼灼灼帶光,“你跟我結婚,我送你一個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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