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家大孫子就是這麼一個皮小子,被逮著了還嘴硬,“我就是熱,下去洗把臉。”
他媽點他腦門,“都入秋多久了,你還熱,還熱!”
礙於家裡有客人,她隻好先收手,“再有下一回,我給你一個劈兜子!”
沒一會兒,宋九堯和姐夫也回來了,一大群人上桌吃飯。
嚴家大孫子和孫女不吃彆的菜,搶著拿薯條蘸番茄醬吃,一個勁兒說好吃好吃。
老婆子笑說:“這是小舅媽教我做的,我學會了,以後想吃就給你倆做。”
宋九堯大姐夫:“小舅媽還會這個,美食家啊!”
林晚雲抿嘴笑笑,“我不會,就吃過而已。”
宋九堯轉過頭,拿眼瞧她,提嘴一笑。
林二晚一向是嘴巴上會,手可不會。
吃過飯,兩口子要回招待所了,老婆子給他們裝好了麻花糖和一些酥餅,還要裝土豆,被宋九堯攔住了。
林晚雲從地上拿起一個傷殘最小的土豆,伸到他跟前,顯擺道:“你看,這個是我今天刨的土豆。”
“這麼厲害?”宋九堯視線垂落,驀地一頓,伸手拉上她的手。
他原以為是光線太暗,拿起來一看,她指甲蓋沾上了什麼綠汁水,本來白淨的手指頭因了那點汙漬,著實有些礙眼。
宋九堯眉頭微鎖,“這怎麼臟了?”
林晚雲抽回手,低頭扣了扣,“就是擇菜染的,剛才沒洗掉,回去多洗幾次應該就洗掉了。”
宋九堯沒再說什麼。
拜彆嚴家人,兩人往計生招待所走。
宋九堯突然籲一口氣,“以後再上彆人家,你坐著就行,在家都沒乾過,誰讓你上彆人家來乾了。”
林晚雲腳下微頓,扭過頭,“我就刨了幾下,伯娘就不讓我乾了,她家地裡的土豆結得好多好多,我才教她炸薯條的。”
她想起了大姐夫嫂子訓兒子的那個話,忍不住問:“宋九堯,你知道屁兜兒是什麼意思嗎?”
“屁兜兒?”
“嗯,屁兜兒,大姐夫他嫂子訓他兒子,說他要敢再下河遊泳,就給他一個屁兜兒。”
宋九堯眼簾半抬,慢悠悠說:“那不是屁兜兒,是劈兜兒,劈柴的劈。”
林晚雲眼珠子提溜,“劈兜兒?那是什麼意思?”
宋九堯散漫地勾動嘴角,就是不告訴她。
“你說啊!”
他笑了聲,單手握拳,伸到她胸口前,“劈兜兒就是這樣,把拳頭伸到目標麵前十六厘米,然後猛地——”
林晚雲臉色突變,往後退了一大步,雙手做防禦狀,“我懂了,你彆來真的!”
宋九堯低低笑,“懂了?說得簡單一點,劈兜兒就是直拳。”
她放下手,睜著黑亮的眼睛,帶著求知的光芒,“那為什麼是十六厘米啊?”
宋九堯:“根據我的經驗,十六厘米的威力是最大的。”
“……”
就是他胡謅的唄。
“要不要試一下?”
“不用了,謝謝。”
“二晚跟我這麼客氣?”
“……”
她心道:客氣些,活得久一點不是麼?
第二天,兩人上了返回開州的大巴車。
上車之前,林晚雲秉著呼吸,又強行忍受了一次公廁的威力。
大巴車其實稱不上大巴,在林晚雲眼裡,也就一輛小巴,座椅還是硬,但好歹比火車上乾淨些。
兩張票沒挨在一起,宋九堯讓她坐前麵,和一個中年婦女一起坐。
車上汽油味很重,和火車上的悶氣和騷味兒不同,但一樣叫人難以忍受。
待車子開動,顛顛簸簸,林晚雲開始暈車,那味兒越來越難聞,叫人反胃。
她閉著眼睛,想讓自己儘快入睡,但一股惡心的氣兒堵著胸口,不上不下的,頭都漲暈了,就是睡不著。
過了兩三個小時,她感覺到了極限,實在忍受不了,回過頭,叫了一聲:“宋九堯。”
宋九堯張開眼睛,“怎麼了?”
“給我拿一件衣服。”
宋九堯起身,“你冷了?”
她聲兒軟綿綿的,“不是……我暈車,我要蓋鼻子。”
宋九堯滯了下,“蓋鼻子有什麼用?”
林晚雲擰眉,有些惱火,“有用。”
宋九堯從行李袋拿了一件衣服給她,又和那大姐換了坐。
“好些了嗎?”
林晚雲有氣無力點一下頭,閉上眼睛,“嗯。”
宋九堯往車外看了一眼,天色陰沉,灰蒙蒙的壓著大地。
才過了小半的路程,還有的折騰,且讓她睡上一覺,不行就在半路下車,住一宿再回去。
到了午後一點多,大巴車在一個小鎮停下來,中途休息四十分鐘,車上的人都下去了,該吃飯的吃飯,該放水的放水。
“二晚,下去吃點東西。”
隻見她艱難睜個眼縫,又軟耷耷閉上了,要死不活的樣兒,“我不吃。”
“不吃哪有精神。”
她頭小幅度擺動一下,就是不吃的意思。
司機搖著車鑰匙走過來,“你倆下不下車,我要鎖門了。”
宋九堯:“你彆鎖,我們不下了。”
司機看林晚雲那神色,皺眉道:“下不下我不管你,可彆吐在車上,要罰錢的,吐一次十元錢。”
宋九堯眼裡冒出了戾氣,“罰不罰錢我不管,你不想死就先閉上你的嘴!”
司機:“……”
林晚雲更暈了,心裡生出絕望來,她都快死,宋九堯若是再與人乾仗,可如何回到開州。
她扯他的衣服,氣若遊絲的,“宋九堯,不要打架,有事叫公安。”
那司機忍下一口氣,怏怏下了車。
宋九堯看了她一會兒,幽幽歎一口氣,伸出手臂把她攬入懷裡,輕聲安撫,“沒事兒,我們下車,休息好了再回去。”
林晚雲咬咬牙,“不,我想回家。”
“還有一半的路程,你能受得了?”
“受得了。”
過了一會兒,她扭動身子,“我這樣不舒服。”
宋九堯乾脆把她抱到腿上,摟在懷裡,“睡吧,回頭買一輛車,不坐這個車了。”
林晚雲掙開他的雙臂,慢騰騰把那件衣服蓋到頭上,把半個身子都遮住了,才軟綿綿倒入他懷裡。
宋九堯聽見低不可聞的一句話:
“這樣就不臭了。”
他嘴角有一絲崩裂,“不臭就睡吧。”
就這麼著,林晚雲總算睡了一覺,待她醒來,頭還是暈,胸口那股惡心也沒散掉,但精神頭回來了一些。
隻是,宋九堯真是閒的,時不時掀開衣服看她一眼。
等他又來一回,她睜著眼看他。
宋九堯微滯,嘴角一抖,“我就怕你在裡頭沒氣兒了。”
她沒好氣說:“有氣兒,還沒死!”
難道他抱著這麼熱乎的身子,都感覺不出來,看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死沒死?
哪那麼容易死,億萬富婆才邁出第一步,她怎麼能死!
回到開州,林晚雲強撐著衝一個澡,睡了一大覺,被宋九堯叫起床,吃了一頓宵夜,又繼續補眠。
這一趟去了半條命,連二姐都說她瘦了,臉更小了,但是她覺得不虧,特彆是看到布料市場,她覺得前途一片光明。
而且,她和宋九堯好似比以前親密了一些,畢竟,她沒死掉,也算是和他共患難了一回。
第二天,她精神又好了一些,也不知道宋九堯上哪兒去了,家裡靜悄悄的。
沒一會兒,林白雲過來了,喪個臉把這三四天的事兒說給她聽。
林晚雲顱頂冒煙,“簡直欺人太甚,要是你婆子不來說那些話,地讓她們種就種了,我還擔心你太辛苦呢,但她說那些不要臉的話,咱就不能忍著,就算把地荒廢了也不能給她們住!”
林白雲歎氣,“能咋辦,地都種上了,總不能叫她們拔起來。”
“種了你的地,怎麼不能拔了?”林晚雲拿上挎包,往脖子上一套,“走,回家叫大哥,還有大弟二弟,殺到呂家村!”
林白雲愣住了,“這樣行麼?”
“有啥不行,就許她們欺負人,我們林家沒人了麼?”
“大哥能去麼,他會不會先把我們訓一頓……”
林晚雲想了想,“不叫大哥,我們叫另一個。”
“叫誰?”
“林大強。”
林大強又在小賣部溜達,看見林晚雲兩姐妹,臉上頓時堆起了笑,“二晚,咋有空回家來了?”
林晚雲笑道:“大強哥,我正好有事兒找你呢。”
“啥事兒,你說!”
林晚雲把他叫到牆根底下,如此這番,和他說了一通。
林大強大手一揮,“那還得了,必須找她們說理去!欺負咱村妹子,當林家村沒人了,走!”
六子的對象正好是呂家村人,這一天,六子又騎著老板的摩托車上呂家村接人,回來半道,正巧碰上林晚雲領著一群人,往呂家村走。
道兒本來就不大,這一群人就把道堵死了。
六子把車停下來,狐疑看著林晚雲,“二晚,乾啥去啊?”
林晚雲還未說話,林大強先道:“上你們村算賬去!”
六子:“……”
林晚雲擺手,“你約你的會,不要管。”
六子尋思了一路,還是改了主意,先上歌舞廳和堯哥說一聲,彆真鬨出事兒來,堯哥還得怪他知情不報。
他衝進院子裡,大聲嚷嚷:“堯哥,二晚上呂家村乾仗了!”
宋九堯拿著賬本從屋裡走出來,擰個眉頭,“喊什麼,誰乾仗了?”
六子:“二晚啊,她帶人上呂家村,說要找人算賬去。”
宋九堯定了定神,“胡說八道,她病了,床都下不來,乾什麼仗。”
“真的,帶林大強,還有她那個姐,還有幾個……指明了就是上呂家村找人算賬。”
宋九堯額角一個抽痛,腮幫子動了動,“她就是嫌活太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