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生病的權利(1 / 2)

[獵人]願者上鉤3 虞窗 7188 字 5個月前

沒多久,房間內的鐘聲響起,十二點來臨,新的一天在許多人的睡夢中到來了。過了一會兒,內斯特神父進來了,他每天晚上做晚課都要做到十二點。

未尋把抄好的教案拿給他,內斯特神父見庫洛洛也在,就拉著他講了好一會兒。兩人說話的時候,未尋又睡著了。

見她睡著了,兩人都放低聲音。

內斯特神父問:“小尋生病了?她對環境很敏感,房間裡的鐘一直走,她應該是睡不著的。”

庫洛洛給她蓋上毯子,無聲點頭。

“是什麼病?”

庫洛洛沒有說話,看他的表情,內斯特神父就懂了。內斯特神父在櫃子裡拿出一個十字架項鏈,放在庫洛洛麵前,說:“這是多恩神父留下的,給小尋吧,願主保佑她。”

庫洛洛走出教堂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多了。夜晚的流星街並沒有太多燈光照亮的地方,月亮和星星都不光臨的時候,流星街就是隱沒在黑暗中的城市。

他來到了流星街的深穀,曾經埋葬他所有同伴、現在依舊埋葬他兩名同伴的地方。深穀內,那艘飛艇依舊停留在原來的位置,仿佛一直會在那等待著他。

庫洛洛走進艙內,小Z已經在裡麵等著了。他把未尋放到被子裡,開始看小Z采集到的各種信息。

各種破敗老舊的牆體上出現了許許多多天體的圖案,一個個零零落落的圖案,寄托著無數流星街人的願望,渴望被看到,渴望被承認,渴望被當做人的願望。其中有一些還是他設計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圖案剝落、顏色褪去,這種願望依舊強烈,實現願望的途徑似乎一直都沒能找到。

他和同伴找了那麼多年,卻一直沒能成功。

他被情緒鎖住了,怨恨、憤怒、仇視一直根植在他心中,他打心底裡對外麵的人有很深的隔膜。他把外麵的人看做和人偶、樹木、路邊的石頭沒什麼區彆的存在,用奪走他們生命的方式報複他們對流星街人的歧視。

這樣的情緒,能讓他、讓他的同伴宣泄自己的絕望和憤怒,但卻不能讓他找到解決問題的方法。他在自己的心裡豎起了一道高牆,把外麵的世界和外麵的人圍在外麵,不願意去接納。而他的願望,就在這樣的封鎖中一年年被拖延下去。

封鎖是雙向的,裡麵的出不來,外麵的進不去。他也把自己鎖在更角落的地方,連同伴們都接觸不到的角落,維係著“庫洛洛”這個人的本真。

旅團,看似自由如風、隨性而為,卻是最不自由的,被童年、故鄉、夢想、絕望、憤怒等等因素困住,做再多肆意妄為的事,也掙脫不了精神的枷鎖。走到哪裡,哪怕天涯海角,他們的精神也一直停留在流星街,一直沒能走出去。到了外麵的世界,隻是把無形的精神牢籠的邊界擴寬了,實際上沒什麼區彆。

世界是個監獄,鎖住了他們。當然,世界這個監獄對其他生物也不客氣,誰都有屬於自己的牢籠,難以掙脫。

庫洛洛把那張地圖貼在艙壁上,他坐在床鋪旁邊,靠在艙壁上,盯著那幅地圖看。地圖上用紅色的彩鉛圈出了許多個點,那彩鉛還是他在卡金的時候買的。

隻要那些點成為施工圖上的黑點,流星街就依然還是原來那個樣子,不會受到太多外來者的關注和乾擾。如果是他自己,他會毫不猶豫讓那些紅點變成黑點。可是,那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不是旅團的事,是上千萬流星街人的事,他不能一個人決定。

庫洛洛一直盯著那些紅點,目光一動不動。不知什麼時候,視線逐漸模糊,意識也逐漸模糊,他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庫洛洛看見未尋正在充氣球。無論在哪裡,她依舊每天都充一些氣球掛起來,依舊收集各處的水和石頭,儘管送她氣球的那個人已經死了。

庫洛洛把被子拉高,蓋住自己的視線,不去看正在發生的一幕。

兩個月前,從卡金離開之後,庫洛洛從未和未尋談起過那個女人的事。他像是把在卡金發生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沒提起任何關於A家的事。他不提,未尋也沒提,她依舊重複著過去會做的事,像是也忘記了卡金的事,忘記了死在她麵前、被她親手燒化的那個女人。

庫洛洛當然沒忘,他也知道未尋也沒忘,他隻是不願提、不敢提。如果不是他硬是吊著那個女人的命,那女人的計劃是能夠成功的。

如果不是他硬是吊著那個女人的命,她也不用眼睜睜看著那女人死去,不用克製自己想要救那女人的情緒,不用承受那麼多痛苦,不用流淚,不用露出那種笑。

庫洛洛寧願從未見過那一幕,他不想看見她一滴眼淚,也不想看見她那種笑。

她會恨他嗎?還是說,因為恨會讓她不平靜,所以也刪除掉了,所以她現在還能麵對他?或者,她刪除了自己對那個女人的感情,獲得了平靜?

這一切,庫洛洛都隻是猜測,沒有問出口。有些事情一旦問出口,就收不回來了。他不想被她怨恨,更不想被她刪除,一點也不想。哪怕隻有一點可能性,他也要杜絕,所以他不問。不問,至少還能保持現狀。

死人,是不可戰勝的。和死人去比較,注定會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結果,維持現狀就好。死人就是死人,也隻能停留在記憶中,成為過去。

庫洛洛的腦袋像漿糊一樣,除了少年時期曾經有過這種情況,成年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他甚至連病都沒再病過。自熱被蓋在臉上,卻感覺不到溫暖,似乎壞了。

一隻手伸過來,把被子移開一些,他看見了熟悉的麵容。那隻手放到他額頭上,冰得嚇人。庫洛洛伸出手拉住那隻手,問:“怎麼這麼低?”

“你發燒了,庫洛洛。”

聽到這個詞,庫洛洛本就昏沉的腦袋越發沉重。腦子轉了半天,還沒消化這個詞的含義。

“我給你紮了退燒針,小Z正在配液體,等下會給你輸。”

庫洛洛還是沒消化,他隻覺得那隻手很冰,他把那隻手放到懷裡,想讓手暖和起來。

見他頭腦不清醒,未尋也不說了,用另一隻手給他再補了一些針,緩解他的症狀。小Z來給他掛上液體,庫洛洛的腦袋稍微清醒了一點,他消化了發燒這個詞。

“我發燒了?”

“嗯。”

“真的?”

“嗯。”

“我小時候發過燒。”

“嗯。”

“以後就沒有了。”

“嗯。”

“念能力者很少會發燒。”

“嗯。”

“可以用強化係的念治療。”

“沒關係,等它慢慢走,不用急。”

“還有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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