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冉似乎又覺得憋悶,那種被失敗包裹的無所遁形的感覺。
狼狽的,難堪的,無處可逃的......
她忽然站起來:“我要回家了!”
然而窗外暴雨還在下。
時越拽住她手腕,剛才不覺得,這會兒才發覺她手腕幾乎沒什麼肉,纖細得要命:“這麼大的雨,你怎麼回去?”
“我可以叫車。”
時越就放開她,麵色疏懶,也不難為她:“那你叫吧。”
霍冉摸了一下,出來得急,似乎沒帶包也沒帶手機。
這種時候就彆說打出租了。
她有些懊惱。
憋了一下,彆扭道:“你手機能借我一下嗎?”
“不能。”
霍冉:“......”
要被前男友氣哭了。
她扁了一下嘴,一屁股坐在卡座上,眼神很倔,不知道是在跟他說還是跟自己說:“我沒哭,沒難受,我心情好得很,碰見你也一點兒都不尷尬!”
時越看她一個人哼哼唧唧的,氣呼呼的模樣,想了想,試探著:“要來塊蛋糕嗎?”
“那我要鋪滿奶油的那種,還要放草莓。”霍冉立刻接道。
時越:“.....”很好,話題轉移得很順利。
還是給她點了草莓奶油蛋糕,咖啡館都快下班了,讓師傅臨時做的,幸好是最簡單的那種,做起來也容易。
霍冉拿著勺子小口小口的咬著。
她小時候難受的時候喜歡吃甜食,長大以後也保留這樣的習慣,平時節食,碰得很少,偶爾心情不好,才會買來吃,偶爾兩個人吵架,時越也會買蛋糕哄她。
倒還記得她的小習慣。
草莓其實有點酸,奶油的口感也沒有想象中好。
“我小時候在福利院,最喜歡吃的就是這種蛋糕,但是一般要福利院的孩子過生日才能吃,福利院的孩子很多,院長就把那個月所有過生日的孩子湊在一起過,所以蛋糕每個月隻能吃一次,每個小孩子隻能分到很小很小的一塊。”霍冉嘴巴裡還含著奶油,沒有看對麵的時越,低垂著視線,默默的說。
時越愣了一下。
霍冉不論跟家人還是跟自己,很少提以前在福利院的事,從來不賣慘,於是大家就都有些忘了,小姑娘最開始的時候根本不是什麼小公主。
霍冉抬頭看他:“我那個時候貪吃,能夠想到的最好的理想,就是長大以後當個蛋糕師傅,不然嫁給一個蛋糕師傅也行。”
時越喉頭滾動了一下,想說什麼,卻仿佛不知道該說什麼。
霍冉想,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她以為她已經不是那個怯懦到連願望都那麼局促的孩子了,她以為上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是讓她的人生能夠處處是鮮花與掌聲,她努力的,拚命的把生活過程自己想要的樣子,卻一直比一直糟糕。
也許骨子裡她還是那個虛榮又懦弱的小孩。
“大哥說的很對。”霍冉看著他,聲音有些沙啞,“承認失敗是挺難的,尤其還在你麵前。”
時越的心臟倏得一疼,忍不住抓住她手背:“霍冉......”
哥哥,對不起。我知道你對我很好,特彆好,好到讓我心虛,你連自己的狗不小心濺到服務生的褲腿都要跟人家道歉,我覺得我自己根本就不配!她已經哽咽。
時越抓得她手背緊了一點:“霍冉......”
霍冉已經說不出話,掰開他手心往外跑。
雨已經停了,雙胞胎大約知道她沒帶手機,開著車出來找她。
見霍冉急匆匆得從一家咖啡廳跑出來,霍明昕叫住她:“霍冉!”
霍冉捂著有些腫脹的眼眶,匆匆忙忙上了兩個人的車。
時越追出來的時候,汽車已經開走了。
霍冉一上車再也忍不住,捂著眼睛哭到抽搐:“明昕姐對不起,二哥對不起,我就是騙了你們錢,我根本就還不起,還要死要麵子撐著,對不起!對不起!”
霍明昕心裡酸酸的,前兩天還一副討債樣,今天看霍冉一氣之下衝出去,擔心得要命,這會兒看她哭得身體抖動,嗓音嘶啞,心疼得極了:“沒讓你還,我就是跟你開玩笑的,好了好了,不哭了,多大點兒事,咱家又不缺你那點錢。”霍明昕摟著她肩膀安慰道。
霍明熙也怪心疼的,他在前麵開車,眼神兒卻透過後視鏡飄到後麵,見妹妹哭得不能自已,心裡忒難受;“就是,多大點兒事,你就是太要強了,那誰沒個起起伏伏的,二哥以前學相聲的時候,不還窮得靠你接濟麼,你已經夠努力了,二哥都看到了,乖啊,彆哭了,輸了咱們重新來,不怕,二哥還有錢借給你!”
就是!你就甭搭理大哥那趁火打劫的,他就是個臭資本家,大不了,大不了我再給你湊點錢,我們不要他入股了!霍明昕豪氣萬千的。
霍明煦也上頭了:“二哥還有套房子呢,我馬上聯係中介賣了,咱不稀罕大哥那點臭錢啊!”
霍冉哇得一聲,哭得越發洶湧。
成年以後,大家似乎都漸漸學會不哭,仿佛一長大,自動練就了一副金剛不壞之身,疼了,痛了,忍著,拍拍屁股,爬起來就好。
但是有人哄你的時候,你還是特彆的,崩潰的,肆無忌憚得做回那個小哭包,想要大哭一場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