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餘時間沒回家了, 再進竹歲的公寓,感覺還是很不一樣的。
怎麼說呢,之前是把這裡當住的地方。
最開始的時候, 隻是想著和竹歲磨合, 生個孩子,等孩子能離開自己了, 就搬出去。
後來心思變了, 便想著, 能住到多久就住到多久, 等不能住了, 她該要走向自己的宿命的時候,把婚離了,也還灑脫。
現在……
宋真在玄關處換好鞋,也不急著進客廳坐,人就在原地站著,抬眼仔仔細細打量了一遍房間內裡,將近二百平的麵積, 主臥帶一個陽台, 客廳帶一個陽台, 客房也有兩間, 書房麵積也不小, 帶兩個獨立的盥洗間,廚房一向是家政阿姨在用, 但是冰箱裡的東西, 隻要打開,總是采買的很齊全。
很像一個溫馨的家了。
“姐姐,你……在看什麼呢?”
竹歲見宋真不進來, 跟著宋真的視線也沒瞧出個究竟,疑惑出聲。
宋真微笑:“好久沒回來,看看房子。”
想到什麼,宋真突兀道,“之前我和程琅結婚的時候,房子買的很倉促,她出國的時候開發商還在修,交房是她出國半年後的事情了,拿到房子,前期簡裝,找公司都是我一個人跑的,我也沒那麼多時間,她讓我不用太折騰,說是回來之後,再兩個人費心裝一下……”
宋真的笑落了下去,視線焦點模糊一瞬,低了低頭。
結果哪有什麼以後,拿到手一年半的房子,花了半年時間把硬裝和簡單的家具弄好,等人回來……離了婚,就直接轉手賣了呢!
“其實我喜歡田園一點的布置,這裡硬裝都挺好的,軟裝我還想搞一搞,牆上的那個掛鐘我不喜歡,沙發邊上的立燈我不喜歡,然後想買鮮花的裝飾放桌麵上,左甜在辦公室就有定鮮花,軟件上定的,一周一次發貨,很方便,我也想定,到時候我去拿,阿姨去拿,都行……”
宋真碎碎叨叨的,聲音不算重。
卻聽得竹歲有些恍惚了眼神。
彆人不知道,竹歲是最清楚的,打從住進來開始,雖然什麼不用拘謹的話都說過了,她也希望宋真將這裡當家,但是竹歲能感覺到,宋真並沒有這樣做。
從剛開始住客房,拿個東西都要問竹歲一句可以不可以,怕冒犯到她這個主人。
到後麵住進主臥,竹歲不主動的提,宋真便絕不侵占她的生活空間,就算是不方便,每天定點到次臥去找衣服,拿生活用品都行,就是不和竹歲開口,讓竹歲讓渡一部分主臥的衣櫃、抽屜的使用權……
對這裡,宋真自始至終,心裡保持著自己劃定的界限,並不完全的將這兒當做自己的家,又或者說,她將這裡當竹歲的房子,而她隻是短暫的住客,所以她一直保持著有距離的客套和禮儀,寧可自己不方便,也絕不給竹歲添麻煩!
而今天,這個一直保持著禮儀距離的人,終於開始以自己的標準要求這個地方了。
想用自己的喜好改變、布置這裡……
懂得這意味著什麼,竹歲愣愣看著宋真,視線灼熱,看得宋真也察覺到了,微動眉眼,不確定道,“我……是有哪裡說的不對?”
竹歲一瞬不瞬凝著宋真,看得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才綻開個笑顏。
長眼彎彎,狡黠靈動。
回答也帶著笑,聲音輕,卻不失鄭重,“都可以,你想怎麼弄就怎麼弄。”
“作為主人之一,姐姐你想怎麼布置,都行。”
“畢竟,是我們的家嘛。”
是的,宋真想用喜好布置這房子,那也就代表著——
她真的將這裡當家,不準備走了,要定下來了。
竹歲怎麼會不高興,她甚至恨不得讓宋真現在就去網上挑選家具、擺設!
她內心很歡喜,無法言說的歡喜。
*
兩天後,一切的事物各歸各位,宋真也重回了腺素科。
重回腺素科,待遇卻有些不一樣了,好像周圍的人對她,都熱情不少。
但凡遇到認識的,都想過來和她說兩句話,真心高興她沒事的同時,嘴損一點的,一定會帶著佟柔說兩句,說兩句三區的不對。
剛開始還不是很習慣,再兩天,宋真也就還好了。
畢竟嘛,之前Z試劑成功之後,這種待遇就經曆過一次了,現在剛撤訴,大家來表達對她真誠的關心,她該感謝才是,雖然還有些吃不消,但是,畢竟是大家的一番好意。
當時是有些尷尬,回想起來,卻又是滿滿的感動和溫暖。
彆的不說,第一科研院的同事們,向來對她都挺友善的。
*
Z試劑的生產事宜,也重新回到了宋真手裡。
竹歲卸了擔子,左甜也跟著宋真回腺素科上班,兩個人上午要麼做Z試劑的相關流程資料,要麼和藥廠溝通生產的事宜,下午麼,則繼續一點點複盤,細致重算阿爾法臨床試驗的數據。
阿爾法的數據搞了這麼久了,被限製人生自由的時候,宋真幾乎是一天到晚都對著數據在,這麼一個月下來,隻專精這一件事,進度也得到了大大的提升。
但是奇怪的,前麵劃定出來的幾塊問題區域,被摳著數據一點點演算複盤後,都是正常的。
是的,正常的。
不管是用藥劑量,還是用藥後孕婦的體征數據,都是正常的。
最離譜的,是數據偏差值,輸入到第一科研院,花重金購買的國際最新算法裡,也是正常的,失誤和偏差都沒有任何的分布規律,也就意味著,這就是真實的數據記錄。
畢竟,隻有真實的數據偏差,是離散,無任何規律的。
宋真搞不懂,“都是對的,難道我想的方向錯了?”
左甜不灰心,一邊用電腦跑程序算數據,一邊樂觀道,“你劃出來的區域又沒算完,急什麼,這不是還有兩塊範圍嗎?前麵沒問題也沒什麼,沒問題才是正常的吧,時間點臨近實驗中斷日期的數據,有問題的概率才該最大嘛!”
臨近實驗中斷的時間節點,數據和藥劑被動手腳,從而導致實驗失敗的概率,是最大的,是這麼個道理。
宋真也知道,長出口氣,蹙眉道,“我就是心急。”
“知道啦,但是心急也沒用嘛,反正都推算得差不多了,也快到最後這兩塊了。”
“……好吧。”
宋真算的有點累了,放下鼠標,活動活動了上肢,抬眼一瞧,不由看向左甜。
不等左甜開口,宋真指了指實驗室的玻璃門,不確定道,“那什麼,許安白在門口,是來,找你的吧?”
左甜輸入數據的手一頓,緩緩回頭,果不其然,許安白就站在門口,往她們這個方向看……
*
如宋真所料,人確實是來找左甜的。
左甜放下工作,神色有些不對,吞吞吐吐半晌,叫著許安白出去說話了。
宋真這次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氣氛的微妙,覺得哪兒不對,但是又想不出來。
左甜和許安白的性格都挺好的,他們也不能鬨什麼矛盾啊!
不應該,最近許安白對腺素科的態度也沒有改變,挺支持的。
*
離開了宋真的視線範圍,左甜的笑就再沒出現過了,眼神有些發飄,想去看許安白,又不敢,話哽在喉嚨裡,想問來的目的,又……有些矯情的不情願。
“我要走了。”最終,是許安白先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