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不見他的麵容,不過從他身上裹著的那件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衫即可斷定——這人是個窮鬼,刮不出半點油水。
若是往常,他可能還就大發慈悲把人放過去了。
可誰讓他今日心緒不佳呢?
要怪就怪這小子運氣不好吧。
以他豐富的打劫經曆來看,黔首們與那些總欲垂死掙紮的豪強大族不同,他們大都是膽小而謙順的,隻要對著他們亮出大刀,小羔羊們就會乖乖交出所有。
刀疤臉踢一腳王四,“去,讓他把那堆破東西留下。”
直接動手多沒意思啊。
就應該在羔羊謝天謝地,以為自己性命無憂,轉身屁滾尿流地逃跑時給他一刀,那表情一定會很有趣。
刀疤臉牽唇獰笑,他看一眼那個還在緩緩朝這方走來的草鞋販子,繼續低頭數錢。
“誒,小子,識相點兒的把東西放下,爺爺饒你不死。”王四一改在刀疤臉麵前點頭哈腰的神態,趾高氣揚地對著這個越走越近的窮鬼大喝道。
……這人不僅沒長眼,耳朵可能也是聾的。
見他沒有反應,王四亮出腰間係著的環首刀,“看見沒?把東西放下!”
“你擋我路了,麻煩讓一讓。”窮鬼開口說道。
???
這人不僅沒長眼,耳朵聾,腦子也不好使,活膩歪了是吧?
王四伸手去抽環首刀,“豎子爾敢!我本不欲取你性命,可惜你不識好歹!”
泛著寒光的刀尖直凜凜朝著她的胸膛刺來,談道笙扶好肩頭的扁擔,腳步輕輕後撤躲過這一刀。
王四撲了個空,他低聲咒罵兩句,再次揮刀砍過來。
……她就是個安安靜靜的路人,不巧經過此處,不巧撞見他們做壞事,又沒說要乾什麼,有必要動刀動槍的嗎?
談道笙不耐煩地嘖聲,她斜側傾身將扁擔上墜著的草席草鞋抖落。
細長的扁擔沒了累贅,在她手裡生龍活虎地舒展身體。
談道笙很快找好角度,揮舞扁擔打向王四的太陽穴,王四避之不及,大叫一聲便栽倒在地。
他這一聲引得眾人側目。
刀疤臉收好錢袋,小弟們停下動作,除了看守黃琬和車夫的兩人,其餘皆拔刀朝著這處走來。
談道笙壓低草帽帽簷,對著聚集而來的眾人開口:“你們一起上吧,我趕時間。”
不過是個賣草鞋的小販,竟敢如此張狂傲慢,全然不把他們放在眼裡。
若是不殺了這小子,日後他還怎麼在這條道上混?
刀疤臉惡狠狠地盯住這個大言不慚的窮鬼,揚手高揮,示意手下一齊擁過去。
他握緊刀把衝在最前方,他發誓,他要將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砍成肉泥——刀疤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這一張臉。
這小子簡直快如閃電,竟在頃刻間便挪動至他身邊!
談道笙麵無表情地伸手握上他的脖頸——“哢嚓”一聲,滿臉驚恐的男人身體仄歪,隨後重重砸落至地。
正怒氣衝衝殺向她的小弟們愣住了,旁觀戰況的黃琬愣住了,匆忙趕來的譙縣官兵也愣住了。
刀疤臉體格強健,渾身肌肉緊實有力,就算是遇到軍營裡的老兵,也未免不能與之過上幾招。
而這個賣草鞋的小子居然輕輕鬆鬆就擰斷了他的脖子!
談道笙頂著種種震驚探究畏懼疑惑的視線,俯身將一旁散落的草鞋草席重新係在扁擔上。
還是黃琬最先反應過來。
他指揮譙縣官兵將仍在石化狀態的盜賊們擒拿歸案,自己上前彎腰對著談道笙行一禮,“多謝郎君出手相救。”
“不謝。”談道笙將扁擔背好,“本也不是為了救你。”
……那你說什麼“不謝”啊?
黃琬調整好表情,柔聲問道:“敢問郎君貴姓?家住何處?可是譙縣人否?我觀郎君武藝超群不似常人,目下社稷存危,百姓倒懸,郎君可有投身報國之誌耶?”
一連串的問題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