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裡炸開了窩, 到處都是小蜘蛛在爬,此起彼伏的慘叫聲不斷響起,符光閃爍, 各式各樣的光芒符號四處飛躥,人們念咒術、法訣的聲音混在一起,形成巨大的嗡鳴聲, 其間還夾雜著暗器、長劍、長鞭等各式武器劃破山洞的聲響。
楊雪嶺覺察到危險,手裡的劍斜刺出去, 正好刺在一張飛過來的蛛網上。
蛛網落在劍上瞬間將它裹住, 蛛網的另一端則是比人腦袋還大的小蜘蛛,它的口器對著楊雪嶺發出吡吡的類似電流聲的聲響。
楊雪嶺隻覺有無數的針鋼往腦袋裡紮, 眼前全是重影,什麼都看不清楚,連那小蜘蛛都變成了好多個。
她鬆開劍,雙手抱痛地抱著頭, 大喊聲:“聶然!”
小蜘蛛蹭地跳躍起來,撲向楊雪嶺的臉。
斬不平揮過,將小蜘蛛從中斷斬。
劍上的蛛網消失了,小蜘蛛也消失了,沒有任何血液濺落, 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隻是幻覺。
楊雪嶺撿起地上的劍, 又扭頭朝上被聶然燒死的小蜘蛛看去, 發現它竟然隻有核桃大小,且外形跟普通蜘蛛相差不大, 並不是再是半人半蛛形態。她說道:“我小時候在太奶奶的屋子裡翻到過一本很老的舊書,上麵有著關於妖怪的記載,講過一種名叫幻蛛的妖。”
聶然揮動斬不平, 不斷地剿殺撲過來的小蜘蛛。這些小蜘蛛多到看起來何止上千隻,它們把山洞都爬滿了,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看得人的密恐都跟著犯了。她揮著斬不平,不斷去斬殺這些蜘蛛,可詭異的是,被斬不平殺死的蜘蛛幾乎都是連點血和屍體都沒的,特彆像是幻覺假象。
她把楊雪嶺護間中間,見到楊雪嶺說到一半不說了,還東看西看,催促著問道:“然後呢?它們會製造幻術,這些都是假象。”
楊雪嶺說:“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這種妖怪最可怕的就是,當你把它當作假的時,它是真的,當你把它當作真的時,它是假的。”
聶然不懂,問:“什麼意思?”
楊雪嶺說:“跟我施展的替身術是一個原理,隻不過我的媒介是紙和符,幻蛛的媒介是蛛網及它們體內釋放出來的某種化學物質,老祖宗給它起名為幻瘴,幻覺的幻,瘴氣的瘴。這種東西無色無味,但一旦獵物進入到幻瘴中,便再難出去。它會讓人的感知產生扭曲,使得哪怕隻需要再往前邁一步,便能出幻瘴區域,但身體卻會在無意識間改變方向,從而困死。”
聶然問:“那怎麼逮住的?”
楊雪嶺說:“陷阱,把它引到封妖窟附近,再開啟出入口,布陷阱的老祖宗跟幻蛛一起跌進封妖窟中。封妖窟是以八位金丹真人為陣,做過血脈標記,它們的血脈後人不會被封印死化,幻蛛會,從而被封在了裡麵。”她說完,看向把劍舞得呼呼轉的聶然,說:“你隻靠手裡的劍是殺不絕它們的。”
聶然懂了,開啟封妖窟嘛。
她問道:“前麵還在跟蜘蛛打架的那夥人怎麼辦?萬一我開啟封妖窟的時候,火龍正好從他們身上過去,把他們燒死了,又得把賬算到我頭上,說是我把他們燒死的,不乾。幻蛛精把他們打死的,跟我沒關係。”
她的聲音不小,離前麵的山洞又近。敢惦記聶然手裡的起死回生藥的,那都是有本事的。
當即有人大聲喊話:“聶然,這妖孽是你放出來的,我們如果死在這裡,你難辭其咎。”
聶然大聲回道:“切,威脅誰呀,知道什麼叫死無對證嗎?”她說完,繼續拿斬不平削撲過來的蜘蛛,又卷中周圍的蜘絲不斷來回絞。
這些蛛絲卻時越絞越多,跟棉花糖機器裡飄出來的糖絮似的,很快便把斬不平裹成了一個巨大的棉花糖球。
聶然看得有點饞,於是嘗了下,粘粘的甜甜的還有種冰糖的口感。她的眼睛都亮了,說:“師父,這蛛絲好好吃,要是百萬在就好了。”
楊雪嶺聽著前麵打生打死的聲音,再看周圍那源源不斷清不完的蛛絲,隻覺心累,後悔:我為什麼要跟她一起來打妖怪?
讓聶然留在這裡吃棉花糖好了,吃到以後看到棉花糖就想吐得了。
又有人大喊:“雪嶺師妹,是你嗎?是我,還請出手相助。”
聶然又從斬不平上舔下一點蛛絲,問:“師父,熟人?”
楊雪嶺說:“聽聲音耳熟。”
那人又在喊:“雪嶺師妹,救命啊——”
楊雪嶺揚聲問:“是賈征師兄嗎?”
那人繼續大喊:“是我,是我,快來救我。”
楊雪嶺燃起一道驅邪符照亮四周,對聶然說:“賈征是我胡謅的名字。”
聶然頓時明白,八成是蜘蛛精冒充熟人想誘她們過去。
這山洞地勢複雜,非常利於幻珠躲藏。這裡遍布蛛網,他們進來後跟撞在蛛網上的獵物沒區彆。幻蛛通過蛛網便能知道他們的位置,它完全占據著主場優勢。他們,估計連幻蛛在哪都很難找到。
楊雪嶺又取出好幾道符,布成符陣圍繞在自己周圍,沿著山洞裡微弱到隨時會熄滅的火龍往前走去。
聶然趕緊跟上,問:“師父,你乾嘛去?”她忽然覺得胸口有點癢,肚子也有點難受,隔著衣服撓了撓,卻越來越難受,瞬間皺眉:不會這蛛絲有毒,自己吃壞了吧?
她趕緊把吃到嘴裡的那團蛛絲又吐出來,然後發現這玩意兒掉在地上後竟然在扭動,嚇得“媽呀”一聲慘叫,“師父,蛛網能動。”
楊雪嶺心說:“廢話,蛛網有蜘蛛控製,當然能動……”心念未了,瞥見聶然吐出來的一團嚼過的蜘蛛落在地上便變成一群小蜘蛛跑了,嚇了一跳,說:“可能是幻覺。”
聶然離楊雪嶺幾步遠,放出鎮獄火便在身上燒,燒完過後又跑到旁邊嘔吐,吐出一堆沒消化的蛛絲。
那些蛛絲粘呼呼的,還帶著胃液,惡心得她把隔夜飯都吐完了。
楊雪嶺:“……”亂吃東西的毛病,是得治治。
她繼續往前走,麵前突然出現一個大山洞,地上、山洞壁上、山洞頂上全是蛛網,密密麻麻的,鋪得如同暴雪過後的北方,到處雪茫茫的。之前進來的人,這時候已經不分門派、放棄前隙全部聚到了一起,背靠背,共同禦敵。他們腳下用符火燒出一片沒有蛛網的地方,在外圍地帶還有一圈用符火圍成的火牆,像是防備蛛網蔓延過來。符火很微弱,隨時會熄滅的樣子。
山洞頂部還有十幾個人被蛛絲裹成了繭吊在空中。蛛網呈透明狀,能夠清楚地看見他們一個個呼吸困難的樣子,眼看就要憋死了。
楊雪嶺叫道:“聶然,救人,洞頂上方。”
聶然想起這些人跟進來分明是沒安好心,不想救,可看向來好脾氣的楊雪嶺神情是罕見的嚴厲,不由得有點發怵,而且畢竟是人命,總不能真拿去喂了妖怪。她用鎮獄火去燒斬不平上裹著的蛛絲,燒不斷,於是真氣灌注在劍上,劍氣激蕩,瞬間將蛛絲震碎。
斬不平飛出去,像切豆腐般削開蛛繭,裡麵的人從上麵跌下來,被下麵的人接住。
那些人出來後,一個個大口喘氣,又趴在地上大團嘔吐。
那些小蜘蛛則一下子全不見了蹤影,山洞裡驟然安靜下來,隻有人們說話的聲音。
一名三十多歲的中年人抱拳,“雪嶺道長,請搭手救出我父親,起死回生藥之事,隻要不是害人性命種植煉製,我方家上下絕不予道長為難。”
楊雪嶺點頭,說:“原來是濟寧的方道友。”抱拳:“幸會。救人之事,我們自當儘全力。”說完,看向聶然。
聶然說:“你答應的,又不是我。”
楊雪嶺瞥向剛飛回到聶然手裡的斬不平:自己當初拔劍時說的話,自己忘了?
聶然扯開嗓門大聲喊:“破蜘蛛,把人交出來。”
四周毫無聲響動靜。
楊雪嶺打開挎包,取出一個用符裹得嚴嚴實實的圓形東西,解開上麵的法布。
大家看她裹得這麼嚴實,以為是什麼洞天觀密寶,目不轉睛地盯著,卻發現竟然是個保暖的保溫杯,打開後,水還是熱的,冒著熱氣。
保溫杯?開水?大家都有點難以置信,猜測是不是裡麵裝的其它什麼法水藥液什麼的?
楊雪嶺倒了小半杯水到蓋子裡遞給聶然,問:“夠了吧?”
聶然問:“你還能再小氣點嗎?”
楊雪嶺說:“我辛苦背進來的。”水和杯子的重量都不輕,她隻帶了一瓶。
聶然接過能當水杯用的保溫杯蓋子,將兩根手指戳進水裡,閉上眼睛。
有幽綠色的螢火蟲般的小火星從蓋子裡的水中飛出來,飄向四麵八方。
聶然閉上眼睛找了一圈,發現這山洞特彆的大,而且到處霧茫茫的似乎罩在了一個氣團中,自己怎麼都飛不到霧外麵去,無論是想著去看伍慧,還是呂青鋒,或者是楊丹青,都沒有用,飄不過去,似乎有一道無形的牆將這團霧隔成了獨立的世界。
她隱約能覺察到母蜘蛛跟小蜘蛛的竊竊私語聲,可仔細看去見到的除了蛛網還是蛛網,就好像它們隱藏在蛛網之中,一切行動都通過蛛網進行,連說話傳音都是,卻又找不到具體的源頭。
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獲,至少那些被蜘蛛拽走的人算是有了下落。
除了山洞上掛著一些外,其餘的全被蛛網裹成繭埋在了厚實的蛛網下。蛛繭很密,不怎麼透氣,他們幾乎都處在窒息狀態,有兩個已經因為缺氧而昏迷,眼看都快不行了。
聶然操控斬不平,飛過去,劃開蛛繭,讓他們先喘上氣,以免真給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