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一念生(2 / 2)

浮屠令 西裡伯爵 5308 字 10個月前

但她做不到不應答。

“尊主,我在浮屠境中見到了莊玄城主。”青鸞淡淡道,“世人皆知莊玄城主善於醫術,她最想醫的就是她自己,可惜醫者不自醫。醫鬼莊玄唯一一次失力,病患是她自己。”

“其實救下你的時候,她已經置身浮屠城以外許久了。浮屠功法雖好,神乎其乎,可在萬分危急的時刻挽救性命,助人修煉,但也霸道蠻橫,須吸食旁人的情識與精魄、直至其死亡。修煉浮屠令者須一直害人,殺人,否則反噬的是她自己;修煉者想阻隔卻無能阻隔,隻能沉淪殺欲,直至滿手鮮血。這樣的功法過於殘忍,為天道所不容,興許是天譴,興許是所謂的‘邪功反噬’,從前的浮屠城主都在修煉過程中命喪黃泉,無一例外,是以無人知曉最後幾式姓甚名誰,隻因她們都在走到最後一層之前就死去了。”

“莊玄城主也是這樣離去的。她早知這些隱秘,試圖剔除浮屠功法與己身,置身於浮屠城外的百年間,她一直在尋找方法。浮屠城裡惡鬼魔修萬千,有多少是嗜殺成性的惡手,又有多少是不得已的可憐人?世人唾棄她們,但莊玄城主與她們朝夕而待,她做不到完全舍棄。也許她在尋找的不僅是如何剔除浮屠魔氣,也是……如何讓那些不得已的可憐之人歸於正途。”青鸞頓了頓,“當然,這些不過我的臆測,我以為的莊玄城主便是這樣良善的。”

“救下你的時候,是她立誓不再動用浮屠令後唯一一次破戒,也是她此生最後一次用過浮屠。隻有瀕死者才可步入浮屠一式,如那時的你,如曾經的她。瀕死之時的極端絕望,足以侵蝕魂骨的漫天魔氣,這二者是修煉浮屠一式的必須因果。”

浮屠城主十七任,無一不是苦命人。

“你向來修習正道,不懂得如何遏製魔障,而你體內的魔氣又異常橫衝直撞。彼時你的命脈早被魔氣衝毀,隻有浮屠令能救你。莊玄城主救了你,同時也讓你……走入了浮屠令的殺戮道。不死不休的殺戮道。她一直很愧疚。”

遊扶桑自始至終默著。

青鸞繼而道:“浮屠魔氣強盛,您雖修道,卻依然血肉之軀,稍有不慎便是反噬。世間因果都是如此,人借用力,力寄於人,倘若超過負荷,一切崩盤坍拄。您最鼎盛時,亦是您最虛弱的時候;您與宴少主同床共枕,她殺您,不費吹灰之力。”

遊扶桑未回話,思緒不知飄向幾千裡外。

“尊主!”青鸞直視著她,拔高音量,“倘若她根本就是正道待命之人呢?”

正道待命之人。

言下之意,正道細作,忍辱負重。

可正邪真當如此不兩立麼?遊扶桑有些迷茫了,不兩立至……能撇去從前萬分情誼,巧言令色,蟄伏她身側。

遊扶桑輕輕靠在長亭邊,亭柱兩側小字雋秀,右邊寫著“春風不儘許多愁”,左邊則是“山高水遠莫相逢”,都是從前莊玄的手筆。遊扶桑常覺得莊玄過於傷春悲秋,如今居然也有些感悟,如同此中,秋冬蕭瑟苦,恰是她來不逢春。

遊扶桑緘默了許久,再開口,聲音裹進遙遙迢迢的秋風。“正道待命麼?……”

“我寧願她永遠做一個無事小神仙呢。”

*

正道待命,多冠冕堂皇的四個字。

而在宴如是心裡,卻是一句“虎豹不堪騎,人心隔肚皮”。她是潛進魔窟偽裝得無害的雀兒,為天下大義——可她真的正義嗎?

她隻覺得自己在做人皮麵蛇蠍心的小人。

密林裡宴如是張弓練箭,箭箭命中漂浮的林葉,她不知疲倦,也不曾懈怠練習。

在浮屠城的一年裡,宴如是常常忘了自己是誰。

也忘了自己原來的樣子。

“鬼在人間踽踽,總會忘了自己原來的樣子……忘了自己曾來自黃泉渡口。”

成漸月長老這話是說遊扶桑,也是在說她宴如是。

記憶裡,是母親沉不住氣地問道:“該作何解?浮屠魔氣到底該怎麼根除?”

“魔氣,即是人的惡意。正如天地,有善便有惡,有清便有濁,相輔相成相生相克;換言之,無惡不成善,無濁亦無清。宴掌門,這人的惡念……”成漸月苦笑,“怎麼可能被根除呢?”

宴清絕自知失言,自嘲一哂,才道:“是啊,大抵隻能轉移或消解。那如果以我的身軀為載體,承載魔氣,徹底融合後再自封自戕呢?”

承載魔氣……融合後自戕?宴如是看著母親,眼底萬般不解。

阿娘何故做到這般地步呢?

世間芸芸多苦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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