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錐心蝕骨(2 / 2)

景明淵也同樣神色難看:“哪怕我們將他抓來,這些屍骨也不能直接證明羅有富的罪行。那叢月季在彆院外生長了好幾年,他完全可以說自己不知情,是彆人所為。”

兩人沉默了一會,元熙寧突然想起一事。她在袖口掏了掏,取出一團帕子。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露出了那節指骨。

當時在月湖邊上,她發現這節指骨上的痕跡有些奇怪,還沒看出來是什麼,就被突然襲來的冷箭打斷了思緒。

為了看得更清楚,她起身走到窗邊,此時日頭已斜,夕陽正好打在她手中纖細的白骨上。

她仔細端詳著,如同觀賞稀世珍寶,看著看著,她突然覺得有一股悚然寒意,從尾椎爬上她的脊背。

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麼,緩緩垂下手,回頭望向地上的白骨。

趙仵作果然精於此道,短短時間就已經拚好一具屍骨,已經開始拚第二具。

原本並不害怕屍體骨骼的元熙寧,此刻竟覺得自己後背沁出了冷汗。

那節指骨上的痕跡……

*

見她站在窗邊呆愣,景明淵也意識到異常,走上前低聲問:“元姑娘,你怎麼了?”

元熙寧抬頭看了他一眼,對上他黑眸中的隱隱擔憂,才覺得自己周身的寒意被緩緩驅散。

她張了張嘴,卻沒說話,而是走到了趙仵作拚好的那具屍骨跟前。

這句屍骨身量不高,肩膀和盆骨都較窄,可以看出生前必定是一個嬌小可愛的姑娘。此時,這具屍骨的右手少了一根指骨,正是元熙寧手中的那一節。

她輕輕拿起這位嬌小姑娘的其餘幾根指骨,又靠近蠟燭照著細看,果然在其上發現了同樣的痕跡。

趙仵作正在拚湊的那具屍骨仍有些散亂,元熙寧走過去,從中挑出幾根指骨端詳,得到了一樣的結果。

她這才放下手中的白骨,抬頭望向一直凝視著自己的景明淵:“這些屍體的指骨上,都有啃噬的痕跡。不是野獸,而是……人類的齒痕。”

空氣凝滯了一瞬。

景明淵似乎還想要確定一下:“元姑娘,你的意思是說,是有人……”

不等他說出那個字,趙仵作就將一個頭骨捧到兩人麵前。

就在景明淵派去的人趕到趙仵作家時,正巧碰上他在家中與人搏鬥,侍衛來得及時,滅口的人並沒有得逞。隻是趙仵作胳膊上挨了一刀,此時已經上藥包紮過了。

危機解除,趙仵作臉上的死氣已經消失,露出方正的臉和沉穩的雙眸。他指著頭骨上的一個缺口,聲音沉而緩地響起:“景大人、元姑娘,你們看此處。

“此處缺口,初看像是挖掘屍骨時不慎導致的,但細看便可發現,一部分缺口邊緣相對整齊,應該是被鋒利的鋸子和斧頭破開,而後……”

饒是常年與屍骨相伴,他也有點說不下去了。

房間裡一陣沉默,趙仵作輕輕放下破了一個大洞的頭顱,繼續拚湊其餘部分屍骨。

這時,一個侍衛走進來,是留在月湖邊挖屍骨的人之一。他臉上神色也十分凝重,拱手回稟:“大人,屬下等在月湖邊的花叢下挖出了……九具屍骨。”

景明淵臉色一沉,正欲說話,便被元熙寧打斷:“應該還不止。”

“還會有更多嗎?”景明淵眉頭深鎖。

元熙寧垂眸看著快被拚好的三具屍骨:“這幾具屍骨都有些年頭了,估計是月湖上漲、羅家彆院後遷以前,就埋在那裡的。凶手當年便如此猖狂,又怎會之後幾年都不再動手?”

她聲音越來越冷:“凶手的作案手段,恐怕就是白日裡盯上少女,夜裡派人去劫擄,再放上一封相約私奔的信件來偽裝。少女被擄到他的作案地點後,便自此消失於世間,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她想到侍衛們從月季花叢中挖出的那九具屍骨,心下淒寒。

這個時代沒有DNA比對技術,也沒有顱麵鑒定技術,這些夭折在鮮花之下的少女,恐怕隻能永遠含恨了。

沒有人知道她們是誰,也沒有人能洗清她們“與人私奔”、“無媒苟合”的謠言。

性命,血肉,聲名,都被刮乾剃淨,字麵意義上的錐心蝕骨。

景明淵同樣想到這些少女的淒慘冤屈,咬了咬牙,沉聲吩咐侍衛:“去找羅有富,直接把人帶回縣衙來!”

侍衛眉頭微皺:“大人,抓來的那幾個打手還沒招供,我們沒有直接證據,如果凶手不是羅有富,他抓到漏洞後說不定會……”

景明淵打斷他的話:“直接去!就算不是羅有富,他也逃不開關係!晚了的話,說不定又有人要遭殃。”

侍衛領命而去,不久又有幾人送了新挖出的屍骨進來,房間再次被緊繃而壓抑的沉默填滿。</p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