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寧眼眸眯了眯,桌下的手輕輕碰了碰景明淵的,示意他著重記下這一點。
她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張文哲,並沒發現景明淵的耳尖再次悄悄紅了。
“我看你為妻子的死很是傷心,”她直視張文哲含淚的雙眼,問道:“你和李小雲的感情怎麼樣?”
張文哲眼皮輕輕一顫,抬指擦了下眼眶:“我和雲娘……剛成親時,雲娘脾氣比較烈,隔三差五與我爭吵。但後來我們有了孩子,慢慢地,雲娘性子也和緩了下來。”
他越說越悲切,淚意再次湧上眼:“本來一切都好好的,我以為我會和雲娘就這樣過下去,生活雖不富裕但也美滿幸福,孩子也漸漸長大,誰知道……”
本就白瘦的張文哲,哭起來有一點梅枝落雪的意味。
元熙寧挑出重點的問題反複問了幾遍,直問得張文哲屢屢抹淚,才離開堂屋,又在張家轉了一圈。
不久,她突然停在後院一棵樹下。
“這是怎麼來的?”她喊過張文哲,問道。
樹下的黃泥土上,落著幾根羽毛,仔細辨認後,是麻雀的羽毛,灰撲撲的毫不起眼,隻是隱約沾著陳舊血跡。
張文哲湊近看了看,說:“前兩日有一個小麻雀落到這棵樹上,許是雛鳥幼小、尚不善飛翔,從樹頂跌落下來摔傷了。我養了兩日,到底還是沒留住,前幾日沒氣了。”
元熙寧點點頭,似乎隻是隨口一問似的,隨即離開了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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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東林鎮小而路窄,眾人乾脆暫時舍棄馬車,在小路上步行。
走在黃泥小道上,元熙寧和景明淵都在靜靜思索,後麵跟著的張慶岩笑出了聲。
“開了眼了,真是個柔弱嬌夫啊!”他想起張文哲哭紅了的雙眼,嗤笑道。
元熙寧“嗬”了一聲,回頭道:“你也信了,是嗎?”
張慶岩一愣:“難道他是演的嗎?”
“不好說。”元熙寧搖搖頭不再討論,繼續往前走。
沒走兩步,她就看見一個村婦打扮的中年女子從田裡走出來,看方向是去他們剛離開的張家。
她立時想到張文哲的不在場證明。他的隔壁鄰居聲稱,案發當晚他一整夜都沒有出門,這一說辭實在是不太可靠。
“你們先找個地方等我,”元熙寧停住腳步說,“我去找張家隔壁鄰居問問話。”
景明淵頓時明白了她的懷疑,眼中劃過一抹擔憂:“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元熙寧立馬拒絕,“你一看就是當官的,那鄰居可能會忌憚你。”
她的目光在身後幾人中梭巡,瞄上了一直沉默跟在身後的羅行昭。
這少年自從臨隴縣一事後,性情大變,從以前張揚的小少爺變得沉默寡言、孤僻自封,來東林鎮的一路上都如同隱形。
“羅行昭,你跟我一起去。”元熙寧見他一副卑微仆從的模樣,覺得他很適合,朝他招招手,兩人一同原路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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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和張家一牆之隔,院子裡種著不少瓜果蔬菜,其中黃瓜和茄子正好成熟,嬌滴滴地掛在秋葉間,現摘下來炒一鍋是難得的美味。
元熙寧先掃了一眼院內的情況,才輕輕敲響了院門。
方才幾人看見的那村婦從後院走出來,大嗓門有些不耐煩:“誰啊!”
元熙寧燦然一笑,儼然一個天真爛漫、乖巧可人的少女:
“好姐姐,我們來東林鎮辦點事,帶的糧食不夠,找你買點食材好不好?”
饒是一直低著頭的羅行昭,見她突如其來的變臉也愣了一愣。
林妙妹剛回到家準備做飯,便被人喊出來,正要煩悶地趕人,話到嘴邊卻被生生咽下去了。
她今年三十有五了,夫君常年在外做工不在家,家裡大小事宜都壓在她一個人肩上,如今已現老相。
連她自己的親兒子都嫌她不光鮮,不愛跟她多說話,這個衣飾精致、一看便知是從城裡來的小姑娘,竟然叫她姐姐。
她帶著細紋的黝黑麵龐不自覺漾滿了笑:“哎,好,快進來,快進來!”
“哇……姐姐,你家的瓜果生得真好!”元熙寧站在小菜園邊,聲音裡滿是讚歎和崇拜。
林妙妹臉上也浮現出驕傲,熱情地挽起袖子,走到菜園子裡摘菜。
元熙寧則在菜園邊上蹲下,天真的語氣中透著一絲小心翼翼:“姐姐,我一來就聽說,隔壁張家郎君的妻子,年初被人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