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淵側頭望向元熙寧:“抱歉啊,他……”
元熙寧嘴角輕扯了扯,合上了剛打開的記事本,輕歎一氣:“……沒事。再想彆的辦法,從他身上肯定能找到’紅蓮案’凶手的線索。”
她站起身,經過了無聲息的張文哲身邊時腳步微頓,繼而頭也不回地離開。
已過亥時,眾人沒再回客棧。元熙寧在鎮守家找了個空廂房,麵前鋪開了幾張紙。
她揉著有些發漲的額角,細細瀏覽著麵前紙張上記錄的人名與信息。
調查三起模仿案的同時,景明淵也派人去逐一調查了很多人。
伯陽縣內各鎮、以及相鄰城鎮的當年秀才、舉人;從外地來的書生、夫子;進過縣衙文庫的所有人……
長長的名錄列了好幾張紙,無一符合元熙寧最初的側寫。
年紀較大、擅長偽裝、鄰裡關係和睦、屢考不中、可能曾受過傷、母親死得不光彩……
“查過37年前的舊案了嗎?有沒有符合條件的婦女被害案?”
元熙寧猛地想起什麼,眼含希望地望向景明淵。
“沒有,”後者搖搖頭,“剛來到東林鎮的時候,我就派人去查了,翻了伯陽縣衙所有的卷宗,一無所得。”
元熙寧又按了按額角,半晌後才說:“凶手恐怕就是去過文庫的人之一。還記得你說的縣衙文庫鬨蠹蟲那次嗎?”
景明淵點點頭,接上:“你的意思是說,凶手是當年去文庫輔助抄錄檔案的書生之一,借此機會抹除了關於他的記錄?”
“有可能。”元熙寧眉眼一沉:“此人連殺15人,又沉寂20年,反偵察意識很強,趁進入縣衙文庫的機會抹去自己的痕跡,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廂房內安靜了一瞬,燭火跳動著,照亮了一頁筆記。
那是記錄著張文哲供詞的那頁,上麵斷斷續續寫著幾個關鍵詞,還未作展開梳理。
四歲、改嫁、開蒙、十二歲、摔斷腿……
電光火石之間,這幾個詞在腦海中飛速旋轉,團成一個繭,真相呼之欲出。
她的指尖還貼在額角,眼睛盯著筆記,突然發問:“張文哲今年多大來著?”
景明淵一愣,立即回答:“三十有二。”
瞬間,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
元熙寧緩緩坐直身體,輕聲報出一組數字:
“他十二歲那年,是二十年前。”
“‘紅蓮案’凶手停止作案的那一年!”景明淵立即明了。
“張文哲的繼父在哪兒?”
兩人同時起身,朝外走去。
*
為防止凶手逃跑,眾人決定不再休息,連夜出發抓捕。
已是午夜,天色暗黑,下弦月遙掛天際,灑下些許光芒。
寬敞的馬車裡,光線昏暗,元熙寧湊在燈燭旁,翻閱著筆記和卷宗。
出發之前,幾人從鎮守家的老管家口中,得知了些許消息。
張文哲的繼父張敘,前些年搬去了縣城。
張敘少時才華橫溢,卻先喪父後喪母,孤身一人長大,考科舉多年而不中。
後來雖考中舉人,但因無父無母、家境貧困,最終娶了張文哲的寡母。
之後張敘幾次會試落榜,最終意外摔下山坡,斷了一條腿。
身體殘疾之人是不能參與科考的,張敘的科舉之路也就止步於此了。
隻言片語,講完了一個高開低走、淒慘不甘的男兒人生。
如果隻看這一麵的話,是個人都會憐憫他。
可他極有可能背負著十五條鮮活的人命,因為自己的憋悶委屈,扼殺了彆人的性命。
元熙寧合上紙頁,望向窗外模糊在黑夜中的田野。
沒想到,從京城來時,花費了大量時間分析側寫的“紅蓮案”連環凶手,竟然在模仿案告破後,輕易地送到自己眼前。
昏暗車廂內,景明淵的聲音歎息般響起:“雖然不是親生父子,但張文哲竟然也’繼承’了他繼父的惡行。”
元熙寧輕輕扯唇,無聲地笑了一下,似是隨意發問:“你覺得,人性本善,還是人性本惡?”
這個問題延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