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恩母怨母(2 / 2)

不包括自己,自己在馬車上歇了一會兒。

元熙寧揉了揉脖子,朝景明淵審問犯人的房間走去。

一邊走一邊想著,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路上小睡,估計也累壞了吧。

走到廊下時,景明淵正巧推門而出,手裡捏著幾張紙,神情慍怒。

“張敘不肯招嗎?”元熙寧見他這般神色,有些詫異,心裡已經開始思量,從哪個角度切入可以更快攻破張敘的心理防線。

“不是,他都招了。”景明淵看見她,斂下薄怒,揚了揚手中的記錄:“太可恨了,他招供之後,我差點沒忍住對他用刑。”

元熙寧被他的話逗笑了:“你是說,你沒動刑,他就全招了?”

“對,”景明淵點點頭,也還她一笑,“起初,他還試圖隱瞞。我學了你審訊時的樣子,從他的母親下手激怒他,又拿用刑威脅他,最後告訴他老實交代就保他全屍,他到底還是全招了。”

元熙寧給了他一個讚許的眼神。

審訊的方法多種多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風格和技巧。

像她就喜歡抓住犯人的心理薄弱點痛擊,以前她還因此被上級點過好幾次。

不過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就多多少少有點放開手腳了,沒想到這麼快就被景明淵學了去。

不過,她忽地好奇起了另一件事:“難道你之前查案,都是靠用刑嗎?我聽說過三重樓重刑的惡名,我還以為是謠傳……”

在看到他二話不說就踩人臉的行為之前,她真以為是謠言來著。

“這……”景明淵滯了一下,耳朵迅速變得通紅,“嗯,並不全是……”

他把手中的記錄遞給元熙寧,匆匆回房休息了。

元熙寧望向他疾步離去的背影,在看見他略微淩亂的墨發間藏著的那雙緋紅耳廓時,笑得彎了眼睛。

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眼底的笑意有多深。

*

伯陽縣衙的人給收拾了不少廂房出來給三重樓眾人休息,還把廚娘叫起來煮了豐盛的早飯。

元熙寧坐在分給自己的房中,一邊喝著熱粥,一邊翻閱張敘的供詞。

這個年少時曾經才華橫溢的男子,有著讓人不住扼腕歎息的經曆、也犯下了令人觸目驚心的罪行。

張敘剛記事不久,他的父親就離開了家,臨走前還把他和他母親狠打了一頓。

那時,幼小的他被打得一連幾天下不了床,但他一點也不難過,他甚至很開心。

以後他的家裡就隻有他和他娘了,這是年幼的他心目中最美好的生活。

直到現在,張敘仍然認為,那時的他娘,是全天下最好的娘。

溫柔、細心、笑起來那麼美。

他娘會用輕柔的聲音勸他念書彆太辛苦,會給他做外麵買都買不到的美味點心。

會在每一個清晨給他燒好洗漱的溫水,會在每一個夜晚輕手輕腳地給他掖被子。

直到現在,他想起當時,仍是刻骨地懷念。多美好啊,可惜就是太短暫。

那時,張敘是遠近聞名的神童,十二歲便考取童生,獲得了參加院試的資格。

他至今仍記得,通過府考成為童生的那天,他娘笑得格外美,親昵地捏著他的臉頰,說他是自己的驕傲。

他讀書愈發用功,下定決心要考中秀才、舉人、貢士。

他要儘他最大的努力,讓他娘做狀元母親,將來還要給他娘掙一個誥命,他要做他娘這輩子的驕傲。

張敘苦讀三年,十五歲那年的初春,他整日整夜泡在縣裡的書院,為即將到來的院試做準備。

院試前日,他實在按捺不住,回了趟家,想向他娘一訴心中激動與緊張,換取一些安撫和鼓勵。

可剛靠近院門,他就聽到了他娘的聲音,不似往常溫柔含笑,而是哭喊著、哀求著。

那雙總是彎彎望著他的美眸通紅含淚,鬢發衣衫淩亂,落在胸口的肚兜上繡著的蓮花似一把刀,刺痛了他的雙眼。

他不願再聽屋內的求告聲和喝令聲,扭頭便跑了,跑回書院,渾渾噩噩地溫了一夜書,渾渾噩噩地參加了第二日的考試。

等他再回到家時,似是什麼都沒發生過——誰也沒提那場噩夢。

又好像什麼都變了——他娘不愛笑了,他也開始自己掖被角。

他沒考中。

他覺得都怪他娘。

他不想再看到那雙眼。

他留下了烙在他記憶中的那朵紅蓮花。

後來,他又沒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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