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熙寧早早起身,因是去彆人家做客觀禮,她拿了身新衣穿上,認真地梳起了發。
景明淵也早已收拾妥當,站在樓間天井裡等著。
昨日落雨積水未乾,天井中的青磚潮濕一片,風雨打落的梧桐黃葉尚未清理,磚石縫中藏著深綠的苔蘚。
清淺的陽光毫無燥意、隻餘明亮,穿過落葉斑駁的樹梢,灑在梧桐樹下的人身上。
許是因為要去觀喜事,昔日一成不變的玄色衣袍,袍角添了月白絲線繡的雲鶴圖案。
仙鶴長翼舒展,像是下一瞬便要飛離他的玄衣一般,給冷峻的人影添了幾分和緩。
元熙寧從樓裡出來時,便是見到了這一番秋景。
她走到景明淵身前,抬手摘下落在他肩頭的一片黃葉:“走吧。”
兩人抬步向外走去,景明淵邊走邊抻了抻衣袖,又拍了拍袍角,又振了振衣領。
反複幾次後,他終於開口:“元姑娘今日穿的天青色褙子好看。”
元熙寧低頭看了看,今日天氣微涼,她隨手挑了件窄袖的長外套披上,原來這叫褙子啊。
她回以一笑:“這不還是在臨隴縣時,你幫我挑的?還是得誇你的眼光。”
兩人走出幾步後,景明淵又開口:“配的這裙也彆出心栽,裙襴的紋樣正合這季節。”
元熙寧眉心微動,剛想說這不也是你挑的,還沒開口就覺察到不太對。
他今日怎麼會格外關注這些細枝末節?
她剛想低頭去看自己的裙擺,就反應過來了。
“景大人今日穿的也很好看,”她努力壓著唇角,狀若無意地回讚,“仙鶴的圖案很襯你,以後可以多穿。”
景明淵這才滿意了似的點點頭,若無其事地說了句“多謝”,又麵色如常地掃了掃衣擺。
好像剛才拐彎抹角說話的人不是他似的。
元熙寧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低頭掃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
她穿的這件天青色對襟窄袖褙子得配馬麵裙,更衣時她也是隨手挑了一件顏色濃淡適宜的。
現在低頭一看,才發現她選的是一條玉色雲鶴圖紋馬麵裙,恰巧和景明淵衣袍上的圖案一樣。
原來他是想說這個嗎?
剛消下去的笑意又淡淡地浮了上來,元熙寧也撫了撫衣擺。
一樣的圖案,更像合作搭檔的樣子了,元熙寧心說。
*
朱府離三重樓不算太遠,坐落於京城另一主街金河街上。
兩人到朱府時,遠遠的就看見門前掛著紅燈籠與紅綢緞,貼著大紅喜字,一片喜氣洋洋。
朱府門外停了不少馬車,擠擠挨挨地停出了很遠的距離,寬闊的街麵隻留中間通行的區域。
“我還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婚禮。”元熙寧下了馬車後,為朱府門前種種華貴裝飾而感歎。
景明淵隻以為她是在歎人多熱鬨,淺笑答話:
“今日來的賓客確實多。朱國老人品貴重、溫恭直諒,在朝中有不少知交好友,必然是要來賀一賀的。”
景明淵取了事先備好的禮拿在手,掃視了一圈,又說:
“而且,朱國老的大孫女要嫁的是長陽侯世子,不少人想兩邊結善,先來朱府送賀禮,再去侯府赴宴。”
他衝元熙寧舉了舉朱府送來的大紅灑金貼:
“我們是受了朱國老的約,所以來朱府這邊。不過,一會兒新婦出閣後,我也可以帶你去長陽侯府觀拜堂禮。”
元熙寧偏頭想了想,覺得還挺有興趣。她參加了很多婚禮,但這種純粹的中式婚禮還真沒見識過。
“這邊看完再去那邊,時間上會不會太趕?”
景明淵似是有些詫異:“應當不會吧。拜堂禮都是在黃昏時分,還早呢。”
“黃昏?”元熙寧一挑眉,“為什麼是在黃昏?”
“晨迎昏行,你不知嗎?”景明淵微微睜大了眼,好似她問的問題是人人皆知的常識。
元熙寧心想,還真是她孤陋寡聞了,她參加的那些婚禮都是在上午,她當伴娘的那幾次甚至淩晨就要起床。
她正在心裡感歎著,身邊的人好像忽然意識到什麼似的,低聲開口:“……抱歉,元姑娘。”
“什麼?”
“我……一時有些詫異,你沒聽人說過此事,你父母他們……”景明淵微垂著頭,一臉內疚。
元熙寧愣了片刻,才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以為,自己沒聽說過“晨迎昏行”這事是因為父母早逝,所以才這般一臉說錯話的內疚模樣。
“沒事,其實……”
她忽然有種衝動,想告訴他,那些人其實並不是她的真正父母親人。
剛開了個頭,餘光便瞧見有人朝他們走過來。
元熙寧隻好壓下話頭,輕聲說了句“算了”,轉頭迎上去。
來人是一對中年夫婦,神情振奮、一臉喜氣,一看便知是朱二老爺及其夫人、新娘子的父母。
“景大人!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哈哈……”朱二老爺迎上來笑道,臉上除了喜悅之情外又添了些諂媚。
元熙寧簡單回了一禮,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眼這位笑出褶子的朱二老爺。
來的路上,她聽景明淵說,朱國老有二子,長子朱書行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