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2 / 2)

崗兒成了他心深處的一根刺,一想到崗兒,他就會回憶起父親指著他大罵:崗兒就是叫你養死的!

每當這個時候,他都無法呼吸……

現在是生存的重擔壓在他的身上,生存用忙碌、用焦頭爛額拯救了他,所以麵對曹家的商隊,他從接待到送客,全程親曆親為。很忙,但是隻有這樣忙他才能打起精神來。

*

孫家長輩忙著照顧盛鶯,安撫小蘿花,再加上不知盛崗的事,隻以為盛堯和父親吵架了,所以錯過了安慰盛堯的好時機。

等盛堯忙完曹家運茶一事,孫家才知道事情有多嚴重……

盛堯用忙碌麻痹了這段時間的傷痛,也靜下心來有了將來的打算。

“你要棄文從商?!”孫老太爺驚到站起身來,“堯兒,你!你糊塗!”

盛堯眼神堅毅,“孫兒已是在深思熟慮下做出的這個決定,孫兒如今,已誌不在科考入仕。”

“外公可知,朝廷為何設立茶馬司?”

孫老太爺焦急不已,“朝廷做事自有章法,你是不是以為你成功賣了一季的茶葉就以為銀子好賺了?外公和你小舅經營這一山茶葉,為何還是茶園戶你知道嗎!商人不為利活不下去,能在商場立足的,那得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人物!”

盛堯恍若未聞,繼續說:“北有匈奴頻頻侵擾邊疆,朝廷需要茶馬交易來換取馬匹等戰鬥物資,這已說明國庫虛空。”

“城中茶商勾結,企圖壓低茶價,周邊茶商利用茶馬司新□□蝕朝廷官,在這樣的官場下,當一個芝麻官兒,孫兒又能有何作為?”

“如今小舅一個人肩負一家人的生計,小舅自然是疼愛長姐,可我若是和長姐一同壓在小舅肩上,且不說小舅能不能喘上氣,我和長姐是萬萬做不出這樣的事的。”

“而且……”盛堯信誓旦旦:“孫兒有私心,我是絕對不會再讓長姐回到那畜牲身邊了!長姐出嫁時,我方十歲,一不知那人品行,二無力阻攔,如今我十七,也得知了那人不堪托福。往後有我在,長姐就是想招個入贅的,我也是會有這個本事的。”

盛堯他主意大,任憑孫家二老和其他長輩怎麼勸,他鐵了心不回縣學了。

他要北上。

孫老太太是既惆悵又欣慰,“堯兒這一席話是既有擔當,又有遠見,堯兒長大了。”

孫老太爺也長籲短歎:“罷了,如你之言,考進士還得個七八年,就算真的入仕,小小芝麻官焉能在這渾濁的官場獨善其身?焉知就一定能保護親近之人?你既有了他念,外公一定支持你。”

喬知舒扒著門探著腦袋偷聽,再一次折服在哥哥的擔當和遠見之上。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喬知舒默念了一遍,他要跟哥哥一起北上,他可以去做發糕賣錢。

喬知舒還想聽哥哥的計劃呢,就被跑進廳堂的勝哥打斷了。

十一歲的孫勝:“表哥,山下有人找你,說是姓方。”

姓方?孫老太太:“打發她走,盛紹元舍不得麵子便罷了,方氏在我眼裡不過是個三文錢買一碗的兔血,她還沒資格進我孫家大門。”

盛堯也沒放在心上,更沒打算下山見方荷。

***

方荷人也見不到,話也遞不進去,隻能歎氣,隻怪往日不重視盛堯和喬知舒,等失去了崗兒,才驚覺欠了人家哥倆不少人情,可惜已經晚了。

打道回府之後,告知了女兒,她連盛堯的麵都沒見著,孫家小童也不願為她遞話,把盛雪氣的直撥算盤珠子。

“他竟然敢不見您這個長輩?他的聖賢書都讀狗肚子裡去了?”

盛雪氣哼哼的,她重生之後很是要強,隔日就在二哥房中摸來一本書,領了個奴仆就往青衣巷蘇夷家去了。

青衣巷麵前的街上,都是些乾著醃臢生意的鋪子和攤兒。比如宰豬的鋪子,宰賣魚的鋪子,還有窮人家漢子支個攤幫人殺雞拔雞毛,收取個兩文錢的辛苦費,來光顧的甚至有富人家院子裡的幫廚,圖省事,圖他拔得乾淨。

所以盛雪一路上都是拿帕子捂著口鼻的,一條街都是肉類的腥臭味兒,由此可見將來的江州青衣大學士家裡,得窮成什麼樣子了。

到了蘇夷家,更是見屋頂幾塊木頭上蓋著的全是茅草,盛家可是在村裡就用瓦片做屋頂了……

盛雪的隨從去叩了門,很快一個十五歲的少女來開了門。

“你們找誰?”少女一雙大大的眼睛單眼皮,眼尾朝上,鼻頭大,嘴巴大,五官都挺大,穿著藍色粗麻裙,長得並不秀美,更談不上美豔。

蘇夷家窮,不可能有婢女,盛雪猜到眼前這個長相寡淡的女子就是蘇夷那個青梅了,她心裡哼道:長得像個□□,命倒好,吃著天鵝肉了。

盛雪學著名門世家小姐那般端莊,“這裡可是蘇秀才的家?我是盛家長房的二女兒,我兄長是盛堯,今日前來是受大哥之托,將這本書還與蘇秀才。”

“順便當麵代傳幾句話。”

藍裙少女多看了盛雪幾眼,“夷哥哥在溫書呢,您且稍等片刻。”

盛雪輕輕緩緩地點頭,保持端莊,“有勞丫鬟姐姐了,蘇秀才曾在香雪甜糕見過我的,當時他和同我說了好些話,麻煩丫鬟姐姐代為提醒。”

藍裙少女很明顯的蹙了眉,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見盛雪衣著富貴才沒說什麼,且轉身去叫人了。

盛雪沒等多大會兒,那藍裙女子就回來了,雙頰帶粉,雙眸含羞,眉間也有喜色。

“有勞姑娘跑這一趟了,夷哥哥並未借書給你家兄長,怕是你兄長記錯了。夷哥哥說家貧屋陋,姑娘又隻身前來,唯恐壞了姑娘名聲……失禮之處,望姑娘見諒。”

看著盛雪離去,藍裙女子還在回想剛剛她的夷哥哥對她說的話——尋常百種花齊發,偏摘梨花與白人。

盛雪一肚子怒氣出了青衣巷,回鋪子的路上卻又笑開了。

她低聲自語:“不愧是內宅隻一人的大學士……”

“如此看來,還是得把大哥哄回來才是。”

***

孫家的大黑狗又下了一窩崽兒,四隻小狗崽裡麵有一隻純白的,特彆搶眼。

小蘿花被小姨母孫含嫣牽著去看小狗崽,她在暴力壓抑的環境下長大,來到孫家這個對她來說陌生的環境,怕生的很,日日黏著母親。

可在東縣時,盛鶯小腿折了還乾洗衣的活計,錯過了最佳的正骨時間,若再不聽大夫的躺著養月餘,這輩子骨頭都接不上了。怕女兒憋悶,常常哄著含嫣帶她玩兒。

久而久之,小蘿花也活潑了些,願意黏著小姨母了,隻夜裡睡覺哭鬨著喊娘。

“小蘿花。”喬知舒穿著黑色束身衣出現,身後跟著身材高大的盛堯,同樣穿著束身衣。盛堯說要教喬知舒騎馬,喬知舒以為這是北上必須會的,馬上跑去換了衣裳。

喬知舒矮盛堯一截,又因為他現在處於抽條竄個兒的年紀,所以胳膊腿細長筆直,瘦是瘦了些,但是身材比例已經初現高挑秀雅。

“嗯嗯!”小蘿花眯著眼睛笑,上下八粒小米牙中間穿插著縫兒,讓人又可愛她,又心疼她生下來就吃的不好。

喬知舒走過去抱起她,“我們和小狗一起曬曬日頭。”

小狗崽和小孩子一樣,也需要曬曬太陽才能長得壯實,反正村裡老人們都這樣說。

盛堯則拎起小狗崽的窩——一個竹籃,跟在喬知舒身後,他們在院子裡尋了處能曬到太陽的石榴樹下,才放下竹籃。

小蘿花就撅著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拿小指頭輕輕地摸肉乎乎睡得香甜的小狗崽,陽光穿過石榴樹將光點撒在她的頭發上,她的頭發細軟,發色微黃。

喬知舒揉了揉她的小腦瓜,起身和盛堯出了院子,下山牽馬。

小蘿花扭頭看他們,站起身來邁著小短腿跟了兩步,被九歲的小姨母孫含嫣抱著去廚房討要零嘴兒了。她不會叫,但是她知道喬知舒是她小舅,盛堯是大舅,他們保護娘親,也疼愛自己。

稻場邊的那棵老棗樹已經開花了,青黃的花蕊密密麻麻掛在枝頭,兩人一起從樹下走過,香氣撲鼻。

往後每年的年中,想起上井孫家,鼻尖就總有絲若有若無的棗花香氣。

*

盛堯先騎馬帶喬知舒出了上井村,在村口人煙稀少的地方,才開始練。

馬兒開始悠閒的漫步,盛堯單手扯著韁繩,試著鬆手。

“來,自己扯著韁繩。”

喬知舒聽話的伸手去捏著韁繩,看著盛堯鬆手了,他下意識捏的緊緊的,指尖都泛了白。

盛堯側身俯視他的表情,隻見喬知舒半垂著眼,纖長的睫毛直直擋著眼睛,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韁繩。

“看哪呢知舒?看路。”

“哦哦。”喬知舒這才將視線從韁繩挪開,去看前方的路。

盛堯勾了勾唇角,真是個聽話的小傻子。

“身體太僵硬了,放鬆。”

喬知舒胡亂點頭,這回死死把前方的黃土地盯著了,把用在肩膀上的力氣轉移到腿上了,他一夾馬肚子,馬兒甩馬尾給了他小腿一鞭子。

“啊啊……”喬知舒小腿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掃到,嚇得扯緊了韁繩,馬兒甩了甩頭,開始小跑。

盛堯一手去扯韁繩提了提安撫棗紅馬,另一手攬住喬知舒的小身板,“彆怕,此乃戰馬,它通人性,不會傷害人的。”

喬知舒貼著哥哥的胸口,感受到身後人說話胸腔的震動,這才鬆了口氣,歪頭去看自己的小腿。

他低頭看,馬尾又往前甩他,喬知舒這才看明白了打自己的東西,被自己的大驚小怪逗笑了起來,“哼哼嘿……”

盛堯駕著馬兒到路邊啃青草,馬兒再次慢了下來。

“等它吃夠了,你就扯韁繩,你來起步。”盛堯說完鬆了手,但是另一手還是攬著喬知舒保護他。

“嗯!”喬知舒點頭,盛堯保護的姿勢給了他安全感。

這第一日學騎馬,因他膽子小,盛堯到底是沒舍得讓他自己坐馬背上,所以一直陪在身後。

要知道盛堯自己十一歲的時候,都已經能騎馬在龍井村和上井村來回了。

作者有話要說:上一章太壓抑了,所以我把明天的提前發了,彆氣啊寶子們~~

三文錢買一碗的兔血——不是好東西

尋常百種花齊發,偏摘梨花與白人。——引用唐代詩人元稹《離思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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