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 38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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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王江緯,喬知舒也才在州府過第二個夜。

古香古色的雕花架子床上,金絲繡了錦鯉的棉被,裹著一個少年。床上的人閉著眼睛,隨著眼皮滾動了一圈兒,喬知舒先伸了個懶腰,雙手從棉被裡探出去,接觸到冷空氣後,他‘嗖’一下收回,同時也睜開了雙眼。

床上隻他一人,但昨晚他又跟盛堯擠一塊兒睡的。

床邊掛了帳,冬天保暖,夏天避蟲,所以這會兒縮床裡還是暖烘烘的,手腳熱乎。

喬知舒還想暖一會兒,所以抱著被子側身蜷成一團,聽見屋外有腳步聲過來,他睜開眼仔細聽,腳步聲不像盛堯的。

接著,他就聽見茅尖的聲音,“這送的是什麼東西?誰讓你送來的?”

回答茅尖的是一個陌生的小丫頭聲音,小丫頭聲若蚊蠅,一個字兒都沒叫喬知舒聽清楚。

茅尖大怒:“裡頭的是你們大爺未過門的夫郎!什麼東西?送這些醃臢玩意兒……給我扔出去!”

喬知舒猛然從床上坐起來,他一手抱著被子,一手去掀開厚重的床帳,先是輕喚了一聲:“茅叔?”

隔著一屋一門,茅尖沒聽到,又或者在氣頭上,忽略了其他聲音,他兀自衝著小丫頭發火。

“我找表少爺去!”

喬知舒不得不赤腳下了床,好在床邊地上鋪了一層柔軟,且色彩絢麗的絲毯,是前日盛堯弄來鋪上的。

他踩著絲毯,十根腳趾頭緊緊蜷縮在一起,揚了聲音:“茅叔!進來。”

茅尖終於是聽見了,攆走送東西的小丫頭之後進了屋來,一臉的不忿。

喬知舒微微蹙眉,連忙爬回床上縮被子裡了後,才問:“怎麼了?送什麼東西了?”

茅尖低著頭,喉間滑動,還是咽不下那口氣,“這不年底了麼,賬房開始發紅利,剛剛那小丫頭端了幾錠銀子,竟然、竟然用盤子裝!”

喬知舒不解:“用盤子裝銀子?又……如何?”

茅尖猛一抬頭,看小主子呆呆的,一口氣上不去,帶著無奈的嫌棄道:“哎喲我的小少爺啊,那是開盤兒的錢!”

‘開盤兒的錢’是對上等粉頭的賞賜,在各個馬幫、商隊裡來說,有這個費用是很常見的,一幫跑鏢手長途販運,途中借宿雞聲茅店,一到新的州府,總有些漢子會往青樓裡麵鑽……

一般露水姻緣就給個過夜錢,若看對了眼,有長期往來的打算,那就給‘開盤錢’,求一個抱得美人歸。

喬知舒聽明白之後,大感震驚。

茅尖氣壞了,“我這就找表少爺去!”

“等等!”喬知舒半垂著眸子,“讓我想想……”

應該是他來的第一天就跟哥哥去了禦史府,盛堯也沒來得及給大夥兒介紹喬知舒的身份。

回來太晚了便沒找客棧,兩人直接睡一屋了。第二日洗漱,叫端茶送水的小丫頭們伺候,她們不知道喬知舒的真實身份,但是睡一張床,長相俊美的男子又是個哥兒,估計就是這樣誤會了。

關鍵誤會了兩人還沒發現,又跟著出門去陪王江緯逛州府,喬知舒這一‘陪逛’的行為,在小丫鬟聽來就是‘坐實’了喬知舒青樓小倌兒的身份了。

這就發生了早上賬房那邊,給喬知舒送‘開盤錢’的一幕。

“早飯做好了嗎?”

茅尖一愣,怎麼扯到早飯了?“好……好了該。”

“但我想吃昨兒醉仙樓的餛飩,讓賬房的人去買來,到時候把開盤錢一起送來。”喬知舒淡淡地說道。

茅尖不解,“不是?我的小少爺啊,那錢是……”

“我知道。”喬知舒抿了抿嘴,眼裡有一絲狡黠,“茅叔,你去就是了,我自有深意。”

……

送錢的小丫鬟一臉委屈,她其實也挺無辜,跑一趟腿,那廂衝她發脾氣,回來這廂說她辦事不利,但是她和賬房熟悉一些,自然不可能說賬房的不是。

“人家說自己是東家未過門的夫郎,要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十裡紅妝,這點兒銀子打發誰呢?”

賬房一個撥珠子的人一聽就笑了,“嗬!照他這麼說,老詹公得有十八九個未過門的了,哈哈……”

老詹公通天文地理,是盛堯聘來給商隊測天氣的,那老爺子就好一個色字,萬裡茶道的路上有他無數姘頭,賺的銀子全砸這些粉頭身上了。

幾個人正調侃,又過來個後廚幫工,“東家屋裡的說要吃醉仙樓的餛飩,哥哥們快去跑一趟。”

幾人剛剛還隻是覺得可笑,這下就有點生氣了,“怎麼還真擺上譜了?”

賬房先生:“快彆說了,你趕緊拿了銀子去買,這些個小事兒,彆鬨東家跟前兒了。”

賬房先生發話了,領活兒的人隻能趕緊往醉仙樓跑。

管事的也說:“都散了吧,一會兒我給親自送去,沒幾日就過年了,我也不讓這種人壞了你們大夥兒的喜氣。”

說完輕輕笑了聲,真有意思。

“還得是管事出馬,好好叫他認清自己的身份!”

“就是……”

*

馬上過年了,盛堯這幾日忙著跟茶馬司清總賬,拿稅據留底。有走私案的前例,茶馬司大清早擠滿了商人,都是來清賬的,生怕來年查起來,自己沒有稅據被當成典型重罰。

他在茶馬司有自己人,再加上他去得早,等他忙完回來,茶行裡的管事也好,幫工也好,都吃完早飯了。

頭戴儒巾的程大管事見了他,連忙招呼人去後廚重新燒火。

盛堯擺了擺手,“我帶知舒出去吃。”

程大管事:“我聽廚房裡說他要了醉仙樓的餛飩,這會兒估計吃上了。”

“行。”盛堯嘴角噙著一抹淺笑,小東西還知道不虧待自己了?挺好,沒餓著肚子等人。“我看看去。”

程管事看著東家臉上的笑,上前偷偷地問:“東家,那到底什麼來頭?”

盛堯對年長自己的人十分禮貌,雖然程管事是他雇傭的人,所以他也拿開玩笑的口吻,沉著聲音也小聲說:“你問他去,我還想知道呢。”

程管事一樂,“喲?合著咱東家才是那個?”

盛堯意味不明的默認了,“行了,我看看他去。對了程叔,跟下麵的說聲,待他如待我。”

盛堯是一丁點兒都沒往青樓粉頭上麵去想,他和喬知舒自小親密慣了,那時候人都小,無關情瑟,就算現在兩人還睡一張床上,也是喬知舒畏寒,每年冬季,兩人都這樣睡過來的。

*

喬知舒坐在圓桌上,房門大開,一個自稱賬房管事的背著光擋著門,麵上還帶著笑。

圓桌上一碗已經沒了熱氣的餛飩,邊上一個托盤,上麵還是一個盤子裝著銀子,銀子數量茅尖瞧著是比早上多了。

賬房管事語氣和緩,“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規矩,這錢也不少了,傳出去也抬了您的身價不是?”

他見過的場麵可多了,喬知舒不說話,茅尖不讓他走,這都不算什麼,主子都愛起範兒,更何況主子的人?他自認說話滴水不漏,一定能把喬知舒收拾服帖了。

安安靜靜的早晨,喬知舒也是在一道熟悉的腳步聲中,才有了動靜。

“你們並州送銀子,為什麼要用盤子裝?”

盛堯一進院子就聽見喬知舒天真的問話,聽清那幾個字之後,盛堯臉色立刻沉了下去,他快步進屋,看見了桌上托盤上麵多此一舉放了個金盤子……

喬知舒連忙站起來,“哥哥,你賬房的人給我送銀子。”

盛堯還以為喬知舒不懂這個含義,伸出去要掀了托盤的手,改成將金盤子抽出來蓋在銀子上了。

“拿下去。”

喬知舒攔著,看向賬房問道:“你剛剛說抬我的身價,這其中有什麼說法嗎?”

賬房看了看東家,又看喬知舒,“這?各行有各自的規矩,你一個小……”

“閉嘴!”盛堯怒斥賬房,不許他說那些詞侮辱喬知舒,“你們賬房現在做什麼事之前,都不過問我了?”

“這?”賬房驚訝,還是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指著喬知舒道:“這不都睡東家屋裡了嗎?”

還要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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