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輝迷迷糊糊被搖醒, 一聽房子漏雨了, 一骨碌從炕上爬了起來,“哪兒?哪兒漏雨了?”
他在糊著報紙的棚頂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水跡,又轉頭看向窗外。
窗外陽光明媚,院子裡的地麵也是乾的, 哪有一點下過雨的痕跡。
陸輝疑惑地看向妹妹, “你不說漏雨了嗎?哪兒漏雨了?”
小陸桃眼神立馬有些心虛地向下瞟,“反正、反正就是漏雨了。”
她還試圖挪動小屁股, 蓋住褥子上那塊濕痕。
然而她小眼神一飄,陸輝就看見了, “桃桃,你是不是尿炕了?”
“沒有沒有!”小姑娘連聲否認,“桃桃長大啦, 已經不尿炕了。”
陸輝才不信, “沒尿炕, 你褥子怎麼濕了?”
小陸桃咬起手指, “褥子、褥子……”
見她眼睛又要往棚頂看,陸輝搶先道:“彆賴房子, 昨天晚上根本就沒下雨。”
小姑娘一下被難住了,“沒漏雨, 那、那……”
她皺著小眉頭想了好一會兒, 突然又把屁股往相反的方向挪, “桃桃沒尿炕, 是哥哥尿的……”
陸輝一把就把她揪了回來,“濕的是你睡的那塊,你還說是我尿的?”
他說著,揪起小姑娘的褲子讓她看,“你褲子都濕透了,你還不承認?”
陸桃的嘴一下子癟了起來,含著兩泡淚拿小手拽住褲褲,“桃、桃桃才沒有……”
陸輝不聽她的狡辯,說:“讓你昨天晚上喝那麼多紅糖雞蛋,尿炕了吧?”
“桃桃才沒有!”小姑娘大大抽噎一聲,“那是桃桃哭的,是哭的!”
等盧桂英扶著陳芳秀從廁所出來,就看到自家外孫女睫毛上掛著淚珠,正拿小手揪褥單。旁邊不遠處,小外孫已經穿好了衣服,表情十分一言難儘。
“這是咋了?小輝你欺負桃桃了?”她問。
陸輝勉強道:“沒,桃桃晚上喝太多水,把褥子哭濕了。”
他現在也不敢說是尿的,不然小姑娘一定給他表演一個原地大哭,能掀翻房頂那種。
盧桂英一聽就明白了,笑道:“是姥姥不好,大晚上還給你們喝紅糖雞蛋。”
她幫小姑娘把臟了的褲子換了,褥單也扯下來拿去泡。
泡完想到兩個孩子應該有陣子沒洗澡了,她又去廚房燒水,“我先給桃桃洗個澡,小輝你還要上學,晚上回來再洗吧。”
陸輝點頭,就著稀粥啃了大半塊餅子,回屋鼓搗起來。
不多一會兒,他從屋裡出來,不僅肩上背著書包,腰上還係著陸國平從部隊帶回來的皮帶。
皮帶左邊彆著個左輪,右邊彆著個五六式手木倉,全都是木頭雕完又上了黑漆的。
陸國平畢竟部隊出身,摸過真木倉,做出來的東西十分逼真。陳家老大十二歲的大兒子陳波見了,稀罕得不得了,“你啥時候借我用用唄,我讓我爺照著幫我刻一個。”
“行。”陸輝大方地應了,“我那還有個長的,回頭也借給你。”
他摸摸腰間的木木倉,又想起了妹妹,問陳波:“哥,你知道哪能摘到山裡紅嗎?”
“知道啊。”陳波立馬湊過來,做賊似的小聲道,“我知道一個地方有山裡紅,還沒被幾個人發現,能摘到熟的,放學我帶你去。”
這年代水果不好買,還死貴,如果家裡沒棵果子樹,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回。山上容易被發現的地方,通常果子還沒熟透,就被人摘光了。
陸輝一聽還能摘到熟的,點頭,“行,放學你帶我去,我摘點給桃桃。”
妹妹早上被他弄哭了,他還是哄哄她吧,看在她幫他把木倉都搶回來的份兒上。
小哥倆背著書包上學去了,沒過多久,盧桂英燒在大地鍋裡的水也開了。
胡秋香幫著婆婆把大鋁盆搬出來,舀上熱水,端到了陳芳秀屋裡。
本來,小姑子帶著孩子回娘家住,她心裡還有些泛嘀咕。
傷筋動骨一百天,骨折就算好了,也得小心養著,一時半會兒乾不了啥活。小姑子少說有個大半年沒法掙工分,難道要他們這些做哥哥嫂嫂的養活?
今天早上吃飯,盧桂英當著全家人的麵兒拿出來一百塊錢,說是閨女給的生活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