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人斷成了兩截,右胳膊也缺了一小塊兒。
溫池費力地蹲下去,在滿是血漬的地上摸索了好一會兒,才摸索到缺失的右手臂,他把碎成幾塊兒的泥人捏在手裡,倏地發現地上有一抹濃重的血跡。
重要的是——
他隱隱的聞到了一絲熟悉的淺香。
是時燁的血的氣味!
這間屋子裡的血腥味濃烈得幾乎凝為實質,毫不費力地掩蓋了這一絲淺香,若不是溫池離得近,恐怕發現不了這個角落裡還有時燁的血跡。
溫池捏著泥人的手逐漸攥緊,他緩慢站起身,仿佛聽不見左枝的呼喚,尋著那一絲若有似無的淺香直奔屋外。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越往外走,那一絲淺香就越清晰起來。
他渾渾噩噩地往前,竟然就這樣彎彎繞繞地走出了暗室。
“溫公子!”身後隱約傳來左枝焦急的喊聲,她追得急,也不知溫池究竟要往哪裡走,居然在裡麵迷了路,“溫公子,你彆亂動,等我……”
左枝的聲音被溫池拋在了身後。
溫池不管不顧地繼續往前,他的腳步越來越快,甚至小跑起來,他跑出這處廢棄的屋子,頭也不回地朝著屋後跑去。
他穿過小樹林和小徑,穿過一處處同樣破舊的屋子,穿過一個池塘……
最後,他停在了一片湖邊。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望不到邊際的湖麵上,黑暗的湖麵泛起星星點點的光亮,隨著水波輕微的起伏,若隱若現。
周遭太黑了,入目所及全是朦朧的夜色,耳邊全是水波翻滾的聲音。
夜風吹拂,吹散了飄蕩在空氣中的淺香。
突然間,溫池什麼都聞不到了。
他愣愣地站在湖邊,像個找不到家的迷路的孩子,良久,他舉起一隻手,攤開掌心,在月光下能看見一顆石頭安安靜靜地躺在他掌心裡。
這顆石頭除了顏色斑斕外,便沒有其他特點了。
但是在這個夜裡,它連唯一的特點也被淹沒在了夜色中。
溫池垂眸看著自己掌心裡的石頭,不知不覺間,淚水潸然而下。
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他仿佛站在一個十字路口,他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哪怕這顆神奇的石頭就被
他拿在手裡,可他畢竟不是溫良那樣的主角,石頭在他手裡不會發揮任何作用,可他還想妄想用這顆石頭救時燁……
溫池的淚水越發肆意,從眼中溢出,順著臉頰往下流,他哭得抽噎,握緊拳頭,石頭硌得他掌心發疼。
他要怎麼做?
接下來他要怎麼做才能救時燁?
溫池的手一直在抖,他把捏成拳的手放在唇邊,一滴又一滴的淚水落在手指上。
“你幫幫我好不好?”他的聲音裡帶著濃重的哭腔,像是在水裡浸染過,濕潤得喘不上氣,“我要怎麼做?你告訴我好不好?”
“我求求你,給我一點提示。”
“讓我找到時燁……”
話音未落,掌心裡的石頭忽然抖動了一下。
溫池呼吸一窒,整個人都呆住了,隻有源源不斷的淚水依然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溢出眼眶,很快,他竟然感受到了一絲溫度。
從冰涼石頭中傳來的溫度。
溫池鬼使神差地攤開掌心,隨著他五指的打開,一縷縷金黃的光線猶如被陽光照射得程亮的流水般從指縫間灑出來。
當他把五指全部打開,才發現是石頭在發光,光線在夜色中並不顯得刺眼,反而宛若有生命一般,溫和地圍繞著石頭流動著。
與此同時,石頭抖動得更加厲害起來,仿佛裡麵藏著什麼東西,正在努力地掙脫束縛。
溫池一臉茫然,反應過來後便是又驚又喜,他的心臟怦怦直跳,小心翼翼地舉起另一隻手,雙手合並地捧著石頭。
石頭和碎成幾塊兒的泥人靠在一起,金黃的光線緩緩過渡到泥人上,隨後順著溫池的手腕迅速往上爬。
眨眼間,溫池也被攬入光亮中。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很輕、很軟,如同一片羽毛漂浮在半空中,他眼前的夜色逐漸被光亮占據,不一會兒,他的整片視線已經亮到發白。
白光逐漸變得刺眼。
溫池艱難地閉上眼睛,卻發現那股刺痛一直在往他的大腦裡鑽。
痛……
他的感官世界裡隻剩下痛了。
痛得好像有無數隻螞蟻在他的大腦裡胡亂啃咬。
不知過了多久,溫池痛到麻木,也慢慢地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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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池猛地睜開眼。